第5章 合作关系
搬到谢景珩的院子后，我们的生活形成了一种奇怪的平衡。
他每日天不亮就起身去书房处理公务，而我则趁着清晨光线最好时研究医书和配药。早膳我们各自用，午膳偶尔同席但话不多，晚膳则视他的腿痛情况而定——若他疼痛难忍，我便去书房送药。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月有余。这日清晨，谢景珩出门后，我决定整理一下他书房隔壁的小厢房，那里堆满了杂物和书籍。
“王妃，这些都要搬出去吗？“两个小丫鬟吃力地抬着一口大箱子问道。
我正想点头，忽然瞥见箱角露出的半截卷轴，上面隐约可见“魏“字。心头一跳，我摆手道：“先放下吧，我看看里面有什么。“
丫鬟们退下后，我小心打开箱子。里面堆满了卷宗和地图，最上面一份赫然写着《魏氏家族关系及势力分布图》。
手指微微发抖，我展开卷轴。上面详细记录了魏家三代人的官职变迁、姻亲关系，甚至还有秘密结党的证据。更令我震惊的是，魏永准名字旁边标注着“疑与三年前北境军饷贪墨案有关“，而此案正是谢景珩当年调查到一半被迫中断的案件！
翻到箱底，我发现一沓泛黄的战报——正是谢景珩三年前那场关键战役的记录。其中几页被人为撕毁，剩下的部分提到一个叫周焕的副将临阵脱逃，导致谢景珩所在部队陷入重围。
周焕...这个名字好生熟悉。我皱眉思索，突然想起——他不就是林月柔的表兄吗？
“你在做什么？“
冷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惊得差点跌坐在地。谢景珩的轮椅无声无息地停在门口，面具下的眼睛锐利如鹰。
“我...在整理房间。“我强自镇定，却知道他不会相信这么拙劣的谎言。
谢景珩推动轮椅来到我面前，目光落在那份魏家卷宗上。空气一时凝固。
“解释。“他声音平静得可怕。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赌一把：“我在找魏永准勾结林家的证据。“
谢景珩眉梢微动：“为何？“
“因为他该死。“我直视他的眼睛，“不仅是他，还有林月柔，整个魏家和林家，都该死。“
这赤裸裸的恨意让谢景珩微微一怔。他沉默片刻，突然伸手从箱底抽出一份密函：“认识这个吗？“
我接过一看，是一封密信残片，上面只有半句话：“...药已下，七日后必...“字迹竟与林月柔的有八分相似！
“这是...“
“三年前，我出征前收到的。“谢景珩声音平静，“七日后，我在战场上中毒，双腿尽废。“
我心头狂跳，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林月柔得意洋洋地举着药碗：“清棠姐姐，这'七日断魂散'可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七日断魂散。“我脱口而出，“是不是无色无味，中毒者七日后开始肢体麻木，逐渐失去行动能力，最终在剧痛中死去？“
谢景珩的眼神骤然变冷：“你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我咬住嘴唇，差点说出“我也死于此毒“，临时改口，“因为我父亲曾调查过类似案例。“
谢景珩审视我良久，突然推动轮椅到书架旁，按下某个隐蔽机关。书架无声滑开，露出后面的暗格。他从里面取出一本册子递给我。
《沈清棠调查记录》。
我震惊地翻开，里面详细记录了我过去三年的行踪、交往对象、甚至阅读书目。最后一页写着：“永和十七年三月初六性情大变，疑似知晓魏林之事，动机不明。“
“现在，我们可以坦诚相待了吗？“谢景珩冷冷地问。
我合上册子，心跳如鼓。这个男人远比我想象的危险，也远比我想象的敏锐。
“我们可以合作。“我直视他的眼睛，“我有魏家和林家的内幕，你有权力和人脉。各取所需。“
“你的'内幕'从何而来？“
“这不重要。“我避开问题，“重要的是，我能帮你找到周焕。“
谢景珩的眼神变了：“你知道他在哪？“
“不知道。“我老实承认，“但林月柔一定知道。而她每个月都会去城外的静月庵上香，我猜不是真的为了拜佛。“
谢景珩沉思片刻，突然伸手按住我的手腕：“从明天开始，我教你防身术。“
就这样，我们达成了新的协议。
接下来的日子，谢景珩每天抽出一个时辰教我基本的格斗技巧和暗器使用。他的教学方法近乎残酷，我的手腕和膝盖经常淤青一片。但进步也是显著的——一个月后，我已经能够在他手下走过十招不落败。
“力道不够。“一次训练后，他捏着我的手腕调整姿势，“出拳时要将全身力量集中在一点。“
他的手心有一层薄茧，摩擦过我的皮肤时带来奇异的触感。我不自在地抽回手：“知道了。“
谢景珩似乎察觉我的异样，唇角微勾：“王妃害羞了？“
“谁害羞了？“我恼羞成怒，一拳挥去。
他轻松截住我的拳头，顺势一拉。我失去平衡，跌入他怀中。隔着薄薄的衣料，我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和心跳。两人俱是一愣。
“殿下！王妃！“萧寒的声音从院外传来，“药煎好了。“
我慌忙起身，脸颊发烫。谢景珩轻咳一声：“进来。“
萧寒端着药碗进来，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异样的氛围，识趣地放下药碗就退下了。
“今天的药方我改良过。“我平复呼吸，将药碗递给谢景珩，“加了雪灵芝，应该能更快疏通经脉。“
谢景珩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眉头都没皱一下。这一个月来，他已经不再检验或替换我给的药，这种信任让我心头微暖。
“怎么样？“我观察他的表情。
“苦。“他简短评价，却突然皱眉，“等等...“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紧张地问。
谢景珩没有回答，而是缓缓将手放在右腿膝盖上，轻轻按了按：“有感觉了。“
我大喜过望，立刻蹲下身检查。果然，当我按压他膝盖以下时，他有了微弱的痛觉反应！
“真的有效！“我兴奋地抬头，正对上他深邃的目光。那一瞬间，我们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谢景珩先移开视线：“继续用药。“
“嗯。“我低头掩饰发烫的脸颊，“我再调整一下配方。“
三日后，宫中举办秋猎大会，所有王公贵族都要出席。
“我必须去吗？“谢景珩皱眉看着请帖，“我的腿...“
“应该去。“我轻声道，“让那些人看看，承王殿下风采依旧。“
谢景珩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你倒是了解我的心思。“
秋猎当日，谢景珩一身墨色骑装，银质面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虽然仍坐轮椅，但气度不减当年战神风范。
我则穿了一身湖蓝色骑装——谢景珩前日派人送来的，尺寸分毫不差。
“王妃今日真美。“碧桃为我系上披风，小声道，“王爷看您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胡说什么。“我轻斥，却忍不住瞥向不远处的谢景珩。他正与几位武将交谈，似乎感受到我的目光，突然转头看过来。四目相对，他微微颔首。
猎场旌旗招展，鼓乐齐鸣。皇帝简短致辞后，狩猎正式开始。由于腿疾，谢景珩不参与实际狩猎，只在场边观礼。我作为女眷，本应留在帐中，但谢景珩却示意我跟他一起。
“听说王妃骑术不错。“他淡淡道，“想去试试吗？“
我确实会骑马，但技术平平。正想推辞，却瞥见魏永准和林月柔在不远处窃窃私语，不时看向我们这边。
“好啊。“我改变主意，“正好活动筋骨。“
谢景珩亲自为我选了一匹温顺的母马，又让萧寒紧随其后。我翻身上马，感觉魏永准的目光如芒在背。
狩猎队伍浩浩荡荡出发。我控制着马速，不远不近地跟在队伍中段。林间空气清新，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光影，让人暂时忘却烦忧。
正当我放松警惕时，身下马匹突然发出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扬起！我猝不及防，差点被甩下马背。
“王妃小心！“萧寒急呼。
我死死抓住缰绳，却发现马完全失控，疯狂地向密林深处冲去。树枝抽打在我的脸上、身上，火辣辣地疼。就在我以为必死无疑时，一道黑影从侧面飞扑而来！
“跳！“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毫不犹豫地松开缰绳，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我们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谢景珩的手臂始终护着我的头。
“殿下！“我惊魂未定，发现他脸色苍白如纸，“您的腿！“
谢景珩咬牙忍痛：“没事。“
萧寒和其他侍卫匆匆赶来。谢景珩厉声喝道：“查那匹马！“
很快，侍卫在马鞍下发现了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尖泛着诡异的蓝光——与林月柔大婚时用的毒针一模一样！
谢景珩眼中杀意骤现：“回府。“
回程的马车上，我小心地检查谢景珩的腿伤。强行使用双腿让他旧伤复发，膝盖处肿得厉害。
“为什么要冒险救我？“我一边敷药一边轻声问，“我们只是合作关系。“
谢景珩沉默良久，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忽然伸手抬起我的下巴：“因为你是我的王妃。“
这句话在我心头激起一阵涟漪。他的拇指轻轻擦过我的脸颊，我才意识到那里被树枝划破了。
“疼吗？“他问，声音罕见的柔和。
我摇摇头，突然发现他的面具在刚才的混乱中歪了，露出一小片狰狞的疤痕。不假思索地，我伸手想帮他扶正。
谢景珩猛地后仰，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别碰！“
“我只是...“
“我知道。“他深吸一口气，自己调整好面具，“回去吧。“
马车内陷入沉默，但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