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变量与杀机

冰冷的战栗感顺着脊椎一路爬上头皮，在凌锋的神经末梢炸开。那女人——或者说，那东西——空洞而蕴含无尽信息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夜枭”的虚拟躯壳，直接锁定他现实中的意识。她周身弥漫着一种非人的、近乎规则的冰冷气息，让这片废弃管道的阴影都显得不再安全。

凌锋全身肌肉紧绷，如同面对顶级掠食者的猎物。匕首横在身前，【神经加速】随时准备启动，【阴影亲和】更是运转到了极致，试图将自己的存在感压到最低。他死死盯着那三个深紫色的问号，声音因高度戒备而异常沙哑：“你是谁？”

女人没有回答。她只是微微抬起一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尖萦绕着几缕仿佛活物的深紫色数据流。那数据流跳跃着，扭曲着，指向凌锋——更准确地说，是指向他视野角落里那个简陋的等级数字：Lv.2。

“脆弱。”她空灵的声音再次直接在凌锋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非人的困惑，仿佛在研究一个奇特的标本。“却带着…旧日的残响。‘影刃’的碎片？”

凌锋的心脏猛地一沉！她果然知道！知道“影刃”！这绝非巧合！冰冷的杀意瞬间压过了惊骇。现实中被构陷的痛苦记忆汹涌而来，他几乎要控制不住扑上去的冲动。但理智死死地拽住了他。眼前的存在太过诡异，贸然攻击与自杀无异。

“你想做什么？”凌锋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

女人歪了歪头，那亿万星辰生灭的眼眸中，数据流似乎加快了一丝。“观察。记录。引导…变量。”她指尖的数据流轻轻一弹，一点微不可察的深紫色光点悄无声息地没入凌锋的匕首尖端，瞬间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你被标记了，夜枭。‘深潜者’的猎犬，很快会嗅到‘影刃’残存的味道。”

深潜者？又一个凌锋从未听说过的名字！标记？猎犬？他低头看向匕首，属性面板毫无变化，但那冰冷的触感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异样。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凌锋强迫自己冷静，试图榨取更多信息。

“平衡…需要变量。”女人的身影开始变得不稳定，如同信号不良的投影，边缘闪烁着雪花般的噪点。“寻找‘锈蚀之心’，在数据风暴吞噬它之前。找到它…或能短暂遮蔽你的‘气味’。”她的声音也带上了杂音，断断续续，“小心…阴影中的眼睛…不止来自游戏…”

话音未落，她的身形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骤然消散在空气中。扭曲的光影恢复了正常，粘稠冰冷的压迫感也瞬间消失。废弃管道区只剩下金属锈蚀的味道和远处隐约的怪物嘶吼。

【已离开】

系统提示姗姗来迟，冰冷得像个笑话。

凌锋站在原地，后背已被冷汗浸湿。短短几分钟的遭遇，信息量巨大且充满不祥。“深潜者”、“标记”、“猎犬”、“锈蚀之心”、“不止来自游戏”……每一个词都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现实中的威胁，已经渗透进了这个虚拟世界？那个女人，她到底是什么？是敌？是友？还是某种更超然、更危险的存在？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匕首。锈蚀峡谷昏暗的光线下，那黯淡的刃口似乎隐隐反射出一丝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深紫色幽光。

“变量…”凌锋低声重复着这个诡异的词，眼底的惊骇和困惑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决绝取代。不管这潭水有多浑，不管前方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都必须走下去！为了妹妹，为了真相，也为了活下去！

“锈蚀之心”…他记住了这个名字。

没有时间犹豫。他必须尽快变强，强到足以应对这些接踵而至的危险！

他不再停留，身影再次融入阴影，朝着废弃能源管道区的更深处潜行。这里的怪物是3-4级的“管道清道夫”和“能量泄露畸变体”，比外围的废料清道夫更具威胁，攻击附带微弱的能量灼烧效果。

凌锋将全部心神投入到猎杀中。每一次潜行、观察、锁定弱点、发动【神经加速】、致命一击…动作行云流水，精准得如同设定好的程序。他刻意利用复杂的地形——巨大的断裂管道、坍塌的金属支架、散发着不稳定能量光芒的泄露点——制造视觉死角，最大化【阴影亲和】的效果。

匕首划破生锈金属外壳的刺耳声，怪物临死的电子哀鸣，成了这片区域唯一的背景音。经验值在稳步增长，偶尔掉落几枚铜币或一块劣质能量晶核。凌锋的眼神锐利如鹰，神经高度紧绷，既警惕着可能出现的“深潜者猎犬”，也在搜索着任何可能与“锈蚀之心”有关的蛛丝马迹。

【等级提升！当前等级：3级！】

【解锁新技能：裂隙穿梭（Lv.1）】

【效果：消耗精神力，向指定方向（最大距离5米）进行一次短距离空间闪烁。冷却时间：15秒。】

空间位移！凌锋心中一震。这正是幽影猎杀者机动性的核心！他立刻锁定前方一只落单的、正在啃噬电缆的能量泄露畸变体（形似腐烂的凝胶状生物，体表闪烁着危险的电弧）。

意念一动！【裂隙穿梭】！

眼前景象瞬间模糊又清晰。没有任何移动过程，他的身体已突兀地出现在畸变体的正后方！这感觉极其奇妙，如同被空间本身“剪切”并“粘贴”到了目标位置。

畸变体甚至没反应过来！凌锋的匕首已带着冰冷的杀意，狠狠刺入它背部一处能量流动紊乱、颜色黯淡的核心弱点！

“-89！”致命暴击！畸变体发出无声的嘶鸣，化为一滩冒着青烟的焦黑粘液。

“好！”凌锋心中暗赞。这技能的突袭效果堪称神技！配合【神经加速】和【弱点洞察】，他的刺杀能力将产生质的飞跃！

他继续高效地清理怪物，同时利用【裂隙穿梭】不断熟悉新技能的使用节奏和极限。等级稳步向4级迈进。就在他解决掉一窝三只管道清道夫，弯腰拾取掉落的几枚铜币时——

“嗡！”

刺耳的破空声骤然撕裂空气！一支闪烁着微弱红光的合金弩箭，如同毒蛇般从侧面一根高耸的断裂管道顶端激射而下，目标直指他的太阳穴！时机刁钻狠辣！

凌锋全身汗毛倒竖！【神经加速】瞬间发动！

世界慢放。弩箭旋转着、撕裂空气的轨迹清晰可见，距离他的头颅已不足半米！没有闪避空间！千钧一发之际，【裂隙穿梭】的意念几乎本能般下达！

目标：前方一米外，一处金属支架的阴影后！

刷！

弩箭穿透了他留在原地的残影，狠狠钉入龟裂的地面，箭尾兀自剧烈颤抖。

凌锋的身影在目标点浮现，心脏狂跳，额头渗出冷汗。好险！若非刚学会【裂隙穿梭】，这一箭必中！

“咦？躲开了？”一个略带惊讶的粗犷声音从高处传来。

凌锋猛地抬头。只见那断裂管道的顶端，探出三个身影，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三人头顶鲜红的ID如同挑衅的旗帜——血狼-疯狗（手腕缠着渗血的绷带，脸色阴鸷）、血狼-土狗（一瘸一拐）、血狼-鬣狗（同样狼狈），正是被他教训过的三人！而他们身边，多了一个手持合金弩、眼神阴冷、ID为血狼-毒牙的家伙，刚才那致命一箭显然出自他手。

“妈的！果然在这！”血狼-疯狗看到凌锋，眼中瞬间爆发出怨毒的怒火，“毒牙哥！就是他！就是这个叫夜枭的杂碎！”

血狼-毒牙眯着眼，打量着下方阴影中的凌锋，像在审视一个猎物。“呵，有点意思。难怪能废了你们三个废物。新人？操作倒是不像。”他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带着一股阴狠。“小子，敢动我们血狼帮的人，你胆子很肥啊。”

凌锋面无表情，匕首反握，身体微微下沉，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他知道，麻烦找上门了，而且这次带了更狠的角色。那个叫毒牙的弩手，给他的威胁感远超另外三人。他飞快地扫视周围环境，计算着可能的退路和反击点。

“跟他废什么话！毒牙哥，弄死他！”血狼-鬣狗抱着断腿，嘶声叫嚣。

“急什么。”毒牙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慢条斯理地给弩机上弦，一支新的、闪烁着更浓郁红光的弩箭对准了凌锋。“小子，给你两个选择。一，跪下来，给疯狗他们磕三个响头，再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以后见了我血狼帮绕道走。二…”他舔了舔嘴唇，“我们把你杀回零级，守到你删号！”

冰冷的弩箭如同毒蛇之眼锁定着凌锋。血狼-疯狗三人脸上露出残忍而快意的狞笑。

凌锋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昏暗的光线，平静地落在毒牙那张写满傲慢的脸上。他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以及一丝被彻底激怒后的、冰冷的疯狂。

“我选三。”凌锋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这片区域。

“三？”毒牙愣了一下。

凌锋嘴角扯出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如同死神的微笑：

“把你们四个，都送回复活点。”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骤然从原地消失！

【裂隙穿梭】！目标：毒牙四人所在的管道下方——一片巨大的、被倾倒金属垃圾覆盖的阴影区域！

“在上面！小心他跳上来！”毒牙反应极快，弩箭瞬间下移，指向下方阴影。疯狗三人也立刻紧张地探头寻找。

然而，凌锋的目标根本不是管道顶端！

他出现在垃圾堆的阴影中，没有半分停顿，身体如同离弦之箭，猛地撞向支撑那段断裂管道的、一根早已锈蚀不堪、布满裂纹的承重金属柱！同时，手中匕首灌注全力，狠狠刺向柱体上一处因能量泄露腐蚀而变得异常脆弱的锈蚀节点！

【弱点洞察】！发动！【神经加速】！极限爆发！

“给我——破！！”

“铛！！！咔嚓——！”

匕首精准地刺入弱点，巨大的力量加上锈蚀金属本身的脆弱，那根承重柱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纹瞬间蔓延扩大！

“不好！他要弄塌管子！”毒牙脸色剧变，失声惊呼！

但已经晚了！

轰隆隆——！！！

失去了关键支撑，那段巨大的断裂金属管道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带着万钧之势，朝着下方探头寻找凌锋的四个血狼帮众，当头砸落！

“快跳——！”毒牙的吼叫淹没在金属扭曲崩裂的恐怖噪音中。

绝望的惊呼和惨叫声瞬间爆发！血狼-疯狗、土狗、鬣狗三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被崩塌的管道和倾泻而下的金属垃圾洪流瞬间吞没！几个猩红的巨大伤害数字如同死亡宣告般飘起：

“-999！”

“-999！”

“-999！”

三道白光几乎同时冲天而起！秒杀！送回重生点！

唯有反应最快的毒牙，在最后一刻猛地向侧面扑出，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崩塌的核心区域。但他的一条腿还是被滚落的沉重金属构件狠狠砸中！

“咔嚓！”

“-377！”

“啊——！”凄厉的惨叫划破天际。

毒牙抱着扭曲变形的腿，痛得满地打滚，血条瞬间见底，只剩下可怜的一丝血皮。他惊恐地看着从阴影中缓缓走出的凌锋，如同看着从地狱爬出的恶魔。

凌锋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冰冷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他弯腰，捡起毒牙掉落在地的那把闪烁着红光的精良弩弓。

【获得：精钢淬毒手弩（绿色优秀）】

“你…你这个疯子！魔鬼！”毒牙因剧痛和恐惧而面目扭曲，声音颤抖。

凌锋掂了掂手中沉甸甸、泛着幽冷光泽的弩弓，感受着它远超新手匕首的质感。然后，他抬起弩弓，冰冷的弩箭对准了毒牙因恐惧而放大的瞳孔。

“替我带个话给血狼帮，”凌锋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想玩，我奉陪到底。代价…你们付得起就行。”

扣动扳机。“嘣！”淬毒的弩箭近距离贯穿头颅。

“-102！”白光再次亮起。【击杀玩家“血狼-毒牙”，获得经验值…】【警告：您与“血狼帮”公会关系降至“死敌”！】

凌锋看都没看系统提示。他迅速搜刮了毒牙尸体上掉落的几瓶低级血药和几十枚铜币，将精钢手弩装备上。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带来一丝力量的真实感。

他环顾四周。巨大的金属管道废墟一片狼藉，烟尘弥漫。这片区域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人来。他需要尽快离开。就在他转身准备再次潜入阴影时，视野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通讯图标突然急促地闪烁起来，发出只有他能听到的微弱蜂鸣。现实通讯请求？凌锋眉头一皱。这个时间点，谁会找他？他立刻警惕起来。难道是…深潜者？现实中的麻烦？他迅速找到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接通了通讯。一个熟悉而温柔，此刻却带着明显焦急和一丝哭腔的女声，直接传入他的意识：

“凌锋哥！不好了！刚刚…刚刚医院的人又来催缴费了！他们说…他们说如果明天下午前再交不上钱，就要…就要给晓晓停药了！”

林薇的声音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凌锋的心上。妹妹晓晓那张苍白虚弱的小脸瞬间浮现在眼前。冰冷的现实危机，以最残酷的方式，再次碾压而至！药费！停药！明天下午前！一股比面对血狼帮时更加狂暴的绝望和戾气，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翻涌、炸裂！虚拟世界的杀伐快意瞬间被冰冷的现实浇灭。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嘶吼，声音因极度压抑而嘶哑扭曲：“知道了，薇薇。别慌，钱…我来想办法。等我消息。”

切断了通讯，凌锋站在原地，周围崩塌管道的烟尘尚未散尽。他紧紧握着那把刚刚缴获、还带着一丝余温的精钢淬毒手弩，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响声。幽影猎杀者冰冷的匕首挂在腰间，现实催命的账单压在心头，游戏内死敌的血仇刚刚结下，深潜者的猎犬不知潜伏在何处。还有那个神秘莫测、称他为“变量”的女人…所有的压力、危险、绝望，如同无形的绞索，在这一刻骤然收紧！他就像站在即将爆发的火山口，脚下是滚烫的岩浆，四面八方都是呼啸而来的致命飓风。

钱！明天下午前！哪里去弄这么大一笔救命钱？！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向峡谷更深处，那片被系统标记为“中度危险（Lv.5-7）”、名为“废弃反应炉核心区”的猩红区域。一个在低级玩家眼中如同禁地的名字。那里，据说盘踞着锈蚀峡谷真正的霸主，也隐藏着新手期价值最高的资源点和可能存在的宝藏！一个疯狂而危险的念头，如同毒藤般在他濒临崩溃的理智边缘疯狂滋生。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了一丝铁锈般的血腥味。眼神中的绝望被一种近乎自毁的、孤注一掷的疯狂所取代。

没有退路了！他握紧手弩，身影如同扑向烈焰的飞蛾，决绝地冲进了那片代表着更高等级、更高死亡率的猩红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