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与时间赛跑
铅灰色的云层如同被揉皱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向城市上空，仿佛整个天空都在酝酿一场末日般的宣泄。刹那间，豆大的雨点如密集的子弹，“噼里啪啦”砸在“飞鸟快达”的蓝色头盔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刘东的睫毛上挂满水珠，眼前的世界被雨幕扭曲成模糊的色块，电动车仪表盘上的时间显示 17:23，手机订单页面的倒计时如同跳动的猩红火焰——距离客户要求的 17:53送达时间，仅剩半小时。而导航软件上，整条主干道都被染成触目惊心的暗红色，宛如一条受伤后流血不止的巨蟒，拥堵指数爆表。
“这鬼天气！”刘东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咬着牙低声咒骂。电动车艰难地在积水路段前行，车轮激起的水花混着泥浆，将他的裤腿染成斑驳的深色。路过一家便利店时，店主正手忙脚乱地往店里搬货物，看到刘东，大声喊道：“小伙子！这么大雨还送单啊？不要命啦！”
刘东头也不回，扯开嗓子回应：“救命单！等不了！”声音很快被呼啸的风声和雨声吞没。
当刘东驶入积水严重的市中心广场，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街道变成了一片泽国，积水深处已经没过轿车的车轮，数十辆汽车像被困在浅滩的钢铁巨兽，排起看不到尽头的长龙，司机们焦躁地按着喇叭，喇叭声与雨声、风声交织在一起，形成刺耳的噪音。
“让让！让让！救命药！”刘东骑着电动车在车流缝隙中艰难穿行，不断向周围的司机呼喊。一位摇下车窗的大叔探出头，皱着眉喊道：“别挤了！都动不了！”
“大叔，帮帮忙！病人等着药救命呢！”刘东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大叔愣了一下，叹了口气，挥手示意旁边的车让开一条缝。
刘东扫了一眼周围，目光锁定广场旁一条狭窄昏暗的小巷。巷口的“施工绕行”警示牌在狂风中剧烈摇晃，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巷内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堆积的建筑材料在雨水中若隐若现，仿佛是潜伏的未知危险。但他没有丝毫犹豫，咬牙调转车头，电动车在湿滑的路面上划出一道水花四溅的弧线，冲进了小巷。
“喂！别进去！危险！”身后传来路人的大喊，可刘东早已消失在雨幕中。
小巷里的积水混着泥浆，如同浓稠的巧克力酱，车轮每前进一步都异常艰难，不时陷入泥坑，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刘东只能双脚撑地，半推半骑地前进，泥浆溅满裤腿，鞋子也被灌进冰冷的泥水。
“妈的，这路怎么这么难走！”刘东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艰难地挪动电动车。突然，前方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晴天霹雳。一棵粗壮的梧桐树被狂风连根拔起，庞大的树冠横在路中央，树干上还缠绕着断裂的电线，在雨中滋滋冒火花。
“完了完了！”刘东急得直跺脚，这时旁边一栋楼的窗户里探出个脑袋，一位大妈大声喊道：“小伙子！前面走不通啦！绕路吧！”
“来不及了！”刘东喊了一声，目光扫过树干底部，发现还有一道勉强能挤过电动车的缝隙，“必须试试！”
他跳下电动车，双脚踩在泥泞中，冰凉的泥浆立刻漫过鞋面。他双手紧紧抓住车头，雨水顺着手臂滑落，在指尖形成晶莹的水珠。他咬紧牙关，使出浑身力气将车抬起，车身与树干摩擦，发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如同指甲划过黑板，令人头皮发麻。
“加油！加油！”刚才那位大妈在楼上挥舞着毛巾为他加油。好不容易挤过障碍，刘东的工装裤已被划出几道口子，膝盖重重磕在地面的石块上，火辣辣的疼痛瞬间蔓延开来。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是站点站长的电话。刘东接通电话，听筒里传来站长焦急的声音：“刘东！你那单怎么回事？后台显示路线异常，客户又催了！”
“放心！我有近路！就是遇到点麻烦，正在想办法！”刘东抹了把脸上的雨水，“30分钟内一定送到！”
“注意安全啊！实在不行就申请延迟！”站长喊道。
“这单不能延迟！”刘东挂断电话，瞥见路边斑驳的公交站牌，突然想起曾在笔记本上记录过这片区域的公交线路，“有了！”
路过一家五金店时，狂风突然变得更加猛烈，将店门口的遮阳棚“哗”地一下掀翻。刘东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急刹车，老板正抱着一堆工具躲雨，看到刘东，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还不躲开！”
“老板！借几块木板！用完马上还！”刘东顾不上多说，冲过去抄起地上的木板就走。
“哎！你这人！”老板追出来喊道。
“抱歉！明天赔您钱！救命用！”刘东的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
距离目的地还有最后两个街区，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雨帘中，红绿灯在远处忽明忽暗，如同在迷雾中闪烁的鬼火。导航显示剩余时间 5分钟，然而，前方路口亮起了红灯，排队等待的车辆一眼望不到头，车灯在雨幕中连成一片猩红的光带。
刘东环顾四周，发现左侧有一条狭窄的非机动车道，路面上的积水泛着浑浊的光，仿佛是一条黑暗的隧道。虽然狭窄，但能直接通向小区侧门。他刚要转向，却发现路口站着交警，雨衣上的反光条在雨中格外醒目。
“师傅！这是救命药，能让我先过吗？”刘东大声喊道，雨水灌进嘴里，又咸又涩，混着他焦急的喘息。
交警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落在他怀里的保温箱上，问道：“确定是救命的？”
“千真万确！病人等着用药！”刘东急得快哭出来了。
交警果断抬手：“走！注意安全！遇到危险及时求助！”
电动车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刘东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胸腔。风在耳边呼啸，雨打在脸上如同刀割，他却浑然不觉。小区侧门的铁门虚掩着，在狂风中吱呀作响。他一个急刹，却因地面湿滑失去平衡，整个人连车带人摔在地上。泥水溅满全身，保温箱飞出去半米远，他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连滚带爬地扑过去，紧紧抱住箱子。
17:52，刘东站在客户家门口，浑身湿透，头发紧贴在额头上，雨水顺着衣角不断滴落，在地面汇成一个小小的水洼。他深吸一口气，按下门铃。门开了，一位面色苍白的老人靠在家人身上，眼中满是焦急。
“药……我的药……”老人颤抖着伸出手。
“大爷，药在这儿，完好无损！”刘东小心翼翼地打开保温箱，将药递过去。
老人的家属红着眼眶，塞给他一张百元钞票：“太感谢了！这是给你的辛苦费！”
“不用！这是我应该做的。只要药没事就好。”刘东摆摆手，“您照顾好大爷，我先回去了。”
“小伙子，留个电话吧！我们一定要好好感谢你！”家属拉住他。
“真不用！赶紧给大爷吃药吧！”刘东笑着转身，消失在雨幕中。
暴雨仍在继续，刘东骑着电动车驶出小区。手机接连弹出消息提示，客户不仅给了五星好评，还附上了长长的表扬文字。站点群里，同事们纷纷发来赞叹，站长也发来消息：“好样的！月底给你加奖金！”
这一刻，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刘东却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这场与时间的赛跑，不仅让他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更让他感受到了这份职业的特殊意义。在这个世界里，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霸道总裁，而是一个能为他人带来希望的外卖骑手。而这份经历，也将成为他在这个新世界继续前行的动力。
回到出租屋，刘东脱下湿透的衣服，发现膝盖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他简单处理了伤口，坐在书桌前，翻开笔记本。在空白页上，他写道：“困境是检验智慧的试金石，而善意，则是照亮前路的明灯。”窗外，雨渐渐小了，城市的霓虹在水洼中折射出斑斓的光，仿佛在为他的这次胜利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