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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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左手指痉挛的特征

她冰冷的身体慢慢又变得燥热,额头的温度一直冲到39,她想翻身,肩膀却像被箍住了一般,头也好似被钟盖住了,又重又晕沉,简直要将床压出一个大洞。这时一块冰凉的毛巾放在她的额头,又将她伸出被子外的手放进了被子里,她虽然闭着眼睛,却从熟悉的动作和气息认出来人是徐秀兰,她变得安心了,身上的热度降下去一点,她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里她穿上一条很喜欢的连衣裙,奶酪色雪纺质地,裙摆处簇拥着蓝色小碎花,她走在有紫苏叶子的土路边,想去买两元一根的冰淇淋。

平时喧嚣的柏油马路上一个人也没有,蝉卖命地叫,她心里有点慌,脚步也加快了。她看到路边忽然出现一团模糊的黑色影子,在她看清影子的形态之前,黑影中挥出个长长的八角锤,冲着她的脸击了过来。

她想跑却动不了,想呼喊却发不出声音,放大的八角锤马上要砸到她的脸时,一阵尖锐的警铃出现,声音大到要直直将地面剖开。黑色的影子不停地震动,带动着八角锤也在不断震动。影子发出“啊啊啊啊啊”的惨叫声,又像小孩又像小猫发出的声音。在狂乱声音的震动下,黑影被扯成一块一块,最后竟然就落地消失了,江滢月趁此机会转身撒腿就跑。

罗敏站在前面对她笑着挥手,说道:“等了你很久,就是不来,却看到你被这丑东西缠住了。”

江滢月心中还是惊魂未定,前胸后背皆是冷汗,她想起自己和罗敏有约,一把抓住罗敏的手,继续往前跑,罗敏却站在原地不动。

江滢月回头,还未看清罗敏的脸,就听她用细细的声音说道:“你让我帮你,怎么不记得帮我。”

只见罗敏的头发下面顺着额头流下了一溜溜的血,直把她白皙的皮肤和黑漆漆的眼睛也染红了。江滢月“啊”的一声伸手帮她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江滢月一下子醒了,她身处空旷的病房之中,病房内只有她一个人。

病房内的六张病床,每三张一排,江滢月躺在入门左手边中间的病床上。她尝试直起上身,却因肋下疼痛重新跌回了原来的位置。她又重新移动她的手,发现只要幅度不大,疼痛就没那么明显了,四肢也都在。她的肋骨断了,注射的止痛药刚过药效,枕巾和从额头滑落的毛巾被她的汗水打湿了。

她的手指轻轻摸索,碰到硬硬的纸壳。在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见,但她知道这是她的蓝白条纹封皮笔记本。她将笔记本牢牢抓在手里。

周围一片寂静,她连自己的呼吸都听的真真的,她仍在恐惧,梦里她总是回到19岁那年的夏天,每一次她的外貌着装,出现的地点,甚至天气,都有一点不一样,同样的是她总是被袭击,罗敏总是来救她,但她却救不了罗敏,这样的日子她已经过了15年。

那天,她离开补习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外面已经全黑了,她看到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估计是徐秀兰催她快点回家。她快步往回走,走到一半手机又震动了,她咬咬牙跑进旁边的一条巷子里。

巷子通往一片棚户区,在车辆厂给职工的楼房建好之前,徐秀兰带着江滢月就住在靠东北角的一户小房子里。江滢月知道如何能在蚯蚓滑行一般的小巷子里,找到一条最短最快到宝岳七村的路。她快步地在巷子里走着,身上有些燥热,却不敢奔跑,她来例假了,肚子里一阵阵绞痛。

她听到身后有人快速靠近的脚步声,这脚步让她感觉有点熟悉。一转头就看见一个黑衣人挥动八角锤冲着她的脸砸来,她尖叫着闪躲,八角锤没砸中她的脸,却击中她的肩膀,将她柔弱的身体带倒,她的上身倒在一大堆带着铁锈的碎钉子上,她痛得眼前一黑,她的腿吓软了跑不了,她的脸颊感受到八角锤挥动过来带起的凌厉的风。

这时传来了“铃铃铃”的警铃声,声音由远及近,警车已经在驶来的路上了。

黑衣人拖着他的八角锤消失在了黑暗中,铃声终于到了跟前,却没有警察赶来,而是罗敏从暗处跳了出来,她的娃娃头随着她跳脱的动作而扬起,她的手上拿着提前录好警铃的手机。

“小月!小月!你怎么样!”

罗敏才看清她脖子上血呼啦的一片,嘴边发出尖叫,江滢月慌忙用手捂住罗敏的嘴,害怕她将跑远的黑衣人引回来,而罗敏则用自己的手捂住江滢月的伤口。好在伤口看起来大,但没有割伤动脉。

“帮我打电话给我妈……”

江滢月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件事,不是联系警察,而是联系徐秀兰。她已经从黑衣人左手拇指和食指痉挛的习惯里,认出黑衣人就是牛庆生。和自己的伤痛相比,她更担心徐秀兰的安危。

牛庆生是经车辆厂同事介绍给徐秀兰的男朋友。两人虽然刚开始恋爱没多久,但都是丧偶带孩,又有熟人作保。徐秀兰是大大方方的性格,牛庆生温良恭俭让,两人性格互补,长相也般配,都是奔着再婚去的。可牛庆生有阴暗的另一面,他是个会从伤害别人这种事中得到快感的人,之前唐镇已经发生过几起类似的伤害事件。江滢月要保护徐秀兰,但徐秀兰却有别的想法。

“小月,你不能因为讨厌牛叔叔和妈妈在一起,就诬陷他!”

“他虽然将自己捂得很严实,但他的左手食指拇指一紧张就会间歇性的痉挛。我只见过他一个人有那种特征。我一开始就听出是熟人的脚步……”

江滢月以为自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但徐秀兰根本不听她的解释。

“你怎么这么爱撒谎!袭击你的人已经自首了。”

和她的性命相比,母亲选择了自己身为女人的幸福,那一刻,江滢月脑子里的某根弦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