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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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夜寻御史大夫

夜色下。

萧詧策着良驹,穿过南尹桥,直奔乌衣巷。

乌衣巷末梢,一所青砖小宅坐落于此,便是御史大夫张綰的宅邸了。

萧詧来到张宅前,翻身下马,系好绳缰,扣动铜环。

不一会,老妪的声音从里间传出,“谁?何事敲门?老头子已经歇息了,不便奉客。”

不愧是御史大夫,竟是连串门走动的机会都不给。

“孤乃岳阳王,寻张御史有要事相商,还请老婶子行个方便,通传一声。”

不多时,里头又传来一阵嘈杂声与拌嘴声,“老头子,实话说,是不是又犯老毛病了?瞧瞧,岳阳王都寻上门来了……”

“哎哟,这日子没法过了,就算不替自己考虑,也总该为家里想想,大郎都被排挤到广州去了,你就积点德罢。”

“妇人之仁,老夫自有行事作风,百年之后当名垂青史,就别啰嗦了,岳阳王还等着呢!”

“还名垂青史呢,可苦了我的儿。照咱说,把这破御史辞了算了,为那点破俸禄,得罪这许多权贵。值么?”

……

或许是为官清正的缘故,张宅十分简朴狭窄,隔音效果颇差,老两口在里间的拌嘴声传至门外,萧詧竟能听得一清二楚。

一阵门闩扣动声,槅扇门吱呀打开,一个幽怨老妪于门槛后行了个万福,“王爷请进,老头子在里间侯着您嘞。”

萧詧颔首,进了里间,老妪奉上茶水,便回后堂避嫌去了。

“家风清贫,平时并无串门走动,仅剩粗茶一饼,王爷见笑了。”

张綰面带愧色,方才找了一圈,才找着这么一饼茶叶,就这么水灵灵的拿来招待岳阳王,老脸确实挂不住了些。

萧詧摆摆手,端起陶盏泯了一口,一股苦涩于味蕾中荡漾开来,“素闻张御史为官清廉不畏权贵,孤自当敬重,怎敢见笑?”

张綰爽朗一笑,脸色也红润起来,“说来还要感谢,若不是王爷早间醍醐灌顶,束缚侯景之计,怎会水到渠成呢?”

萧詧客气道:“不过是孤天马行空的想法罢了,不想竟给张御史办成了,此计,张御史当居首功。”说着,竖起了大拇指。

一番客套,张綰顿了顿,问道:“王爷深夜拜访,想必是有要事相商?”

萧詧颔首,“张御史,您可知孤督建佛塔之事?”

“哦?”张綰翻起袖口,赶走一只飞蚊,家中竟是连檀香都点不上。“王爷督建佛塔一事,老夫几乎一无所知,是遇到困难了么?”

萧詧放下陶盏,将一只飞蚊掀翻在地,抬脚碾碎,应道:“孤督建佛塔时,曾于市井募集工匠,张御史猜猜,每日工价被哄抬至几何?”

“几何?”

萧詧伸出两个手指。

“两百文?”

萧詧摇摇头,“往大了猜。”

“两千文?!”

“足足两万五千六百文。”

张綰双眼瞪直,倒吸一口冷气。如今物价飞涨,铁钱虽贬值严重,可换算白银也将近二两有余,都赶上他家一年开销了。

“王爷若是忧心此事,老夫明日便到御前,参那市令方贵一本,想必他定会竭尽全力整肃市井哄抬工价之乱象。

但老夫有一事不明,王爷何不在匠作寺抽调工匠,却要到市井自行募集呢?”

萧詧面露苦涩,“工部曹与匠作寺大多为太子门生,匠作寺曾送来营造佛塔之图稿,却如同儿戏。无奈,孤才自行募集,此间之天价工价,亦是东宫所为。”

张綰面露震惊神色,又回想起散朝后长兄的告诫,心想难不成岳阳王府与东宫已然闹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了么?

张綰轻咳一声,神色凝重,“王爷慎言,太子乃国之储君,怎会行如此龌龊之举。老夫常闻太子卯时一刻,便于慧义殿中虔诚礼佛,兴建此浮屠又是陛下的愿望,怎会无端掣肘呢?

王爷多虑了。”

张綰一言,两不偏颇,这正是御史大夫难得的品格,萧詧心中暗赞。

“既是如此,那日陛下令东宫督建时,却借故推诿,何以点名道姓要孤督建呢?

这几日,孤寻得良匠营造。那新任的大匠卿陆桓却屡屡为难,就在方才,不仅诬告孤的工匠盗换皇家资材,还领着廷尉寺到同泰寺拿人。

要知道,早间可是太子担保的陆桓,张御史敢说不是东宫在捣鬼么?”

萧詧言之凿凿,一时间令张綰无所适从。

“这……”张綰摩挲着手,又起身踱起步来,似乎在思量着什么,倏地来到岳阳王身前,问道:“有没有可能,不是诬告,而是事实?”

萧詧摇头,摇着两指问道:“张御史可知河南石中子么?”

张綰闻言双眸陡然清明,伸手握住岳阳王两指,凑近几分还问:“可是那位名匠石中子?”

萧詧颔首。

“老夫与前任大匠卿,如今赋闲在家的陆知段颇有私交。哦,就是早间被老夫参了一本的陆桓之父。”

张綰说着,转身坐下,双手捋了捋素袍,接着道:“陆知段在任上时,常与我提起此人,老夫这才识得,民间竟还有如此高士。

而那陆知段年轻时曾拜于石中子门下,潜心学匠。

学成后于匠作寺中大放异彩,这才被陛下器重,擢为大匠卿。

王爷忽然提起此人,难不成替王爷营造佛塔的,是石中子一门?”

萧詧嘴角上扬,没承想,这里面还有这层关系,说不定可加以利用。

萧詧颔首,“正是石中子一门,此间市场工价大涨。而石中子为孤营造佛塔,却分文不取,甚至扬言佛塔落成,他将舍身同泰寺,做一守塔人。

如此高士,他的门生,怎会行如此龌龊小事?”

“还真是诬告不成?”张綰眉头紧皱,两指扣在案上,“如今石中子在何处?”

“已被廷尉寺收监候审了。”

“啊?”张綰忽然起身,“逆侄,看这个逆侄干的好事,竟铸下大错了。”

“张御史,这可如何是好?石中子年已老迈,又颇看重名望,若被无故诬告,怕会忧愤成疾啊!”

萧詧不由加重几分语气,一场好戏,酝酿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