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春种篇

西漠的风裹着细碎砂砾，将三人衣袍刮出细密裂痕。苏芷腕间佛珠忽明忽暗，引着他们走向沙海深处。烈日当空时，地平线浮出八十一座残破佛塔，塔尖挂着青铜经筒，随风转动却无半点声响。

“这就是嗔怒塔林？”墨笛握紧断枪。枪头锈迹在热浪中剥落，露出内里“破妄”二字。

话音未落，黄沙突然塌陷。三人坠入地宫时，苏守白嗅到浓重药香——这哪是佛门圣地，分明是座被沙尘掩埋的古代药王殿！残破壁画上，佛陀手持金针为疫鬼施诊，罗汉捧着药杵捣碎魔障。

“第一障，渡人者先渡己。”虚空传来钟鸣，震落梁柱间的经卷。羊皮卷展开，浮现血字：封灵一年，治驼铃村千人之疾。

晨光刺破残窗时，苏守白发现灵力尽失。墨笛试了三次才点燃潮湿的木柴，火星溅在《青囊经》上，烧穿“封灵篇”三个字。苏芷舀着陶瓮里发绿的水，忽然指腹触到蠕动的蛊卵——这口水井已被死尸污染。

村口老槐树下，百余名村民蜷缩在草席上。孕妇腹部隆起诡异的肉瘤，孩童眼窝爬出白蛆，连看门黄狗都生着三只溃烂的头颅。

“这是...万蛊朝宗？”苏守白翻开经卷的手在抖。墨笛突然扯过他的手腕，用断枪在掌心划出血口：“你的血。”

药灵圣血滴入水井的刹那，井底传来万鬼哭嚎。苏芷发间青簪突然化剑，斩断井中窜出的血红根须——正是医道圣人的蛊丝！

惊蛰·破土

墨笛的断枪劈开最后一块盐碱地时，天边滚过今春第一声闷雷。苏守白抓了把混着腐尸草灰的沙土，指尖搓出细碎的晶体：“七分紫血藤种子要泡过雪水，三分苦艾籽需用童子尿催芽。”

“我去找阿宝。”苏芷挽起打满补丁的粗布裙，赤脚踩进刚化冻的泥地。她腕间佛珠擦过篱笆上的铁蒺藜，十二颗菩提子突然泛起微光，刺得羊圈里三头畸形的羔羊咩咩直叫。

药王殿残垣下，墨笛望着掌心开裂的血泡。远处苏守白正教村民用陶片刮去耕牛背上的肉瘤，金针在阳光下泛着凡铁特有的晦暗。自封灵以来第三十七天，他们终于认清现实——这不是幻境，而是被医道圣人遗弃的“人间药鼎”。

雨水·育秧

第一茬苦艾苗被沙暴摧毁那夜，苏守白蹲在药庐熬制避瘟汤。陶罐里的紫血藤汁混着三尾蝎毒，随火光映出诡异图腾。墨笛抱着湿透的麦种撞开门：“上游水渠发现白骨堆，蛆虫长着人脸！”

苏芷突然掀开染血的麻布，露出从白骨堆挖出的青铜匣。匣面药师佛浮雕的心口位置，缺了枚菩提子大小的凹槽。当她把佛珠按上去的瞬间，殿外枯萎三年的胡杨突然抽芽，嫩叶渗出带着血腥味的甘露。

“这是药师佛的'慈悲泪'。”老牧人巴图“扑通“跪倒，“三十年前大疫，佛泪救过我们...”

春分·异变

播种第七日，阿宝抱着长满肉刺的野兔冲进药庐：“苏姐姐！小灰吃了新长的草！”苏芷剖开兔胃时，发现未消化的草根竟在蠕动。墨笛的断枪挑开药圃土层，三丈之下埋着具缠满蛊丝的干尸——正是壁画上的持药罗汉！

当夜苏守白潜入地窖，借着磷火翻阅《逆脉剑典》。残缺的经脉图上标注着“以气养剑”，他鬼使神差地将金针刺入自己丹田。剧痛中，一缕剑气顺着任脉游走，将壁上的药师佛铁像劈成两半。

铁像胸腔滚出颗琉璃佛心，内里封印着半卷《药王琉璃经》。经文中记载的“净秽阵”，需以畸变生物的骨血为引...

清明·献祭

祭祀前夜，苏芷独自跪在佛塔残碑前。腕间佛珠少了一颗，缺口处渗出金血——那是她用青簪剜出自己一块腕骨，炼成阵眼所需的“玲珑骨”。墨笛沉默地磨着断枪，枪头新开的血槽里，凝着白日斩杀双头狼的妖血。

“以秽治秽，当真能破这因果？”苏守白将狼心血滴入阵眼时，手背青筋暴起。他想起青林镇那些被自己用蛊虫以毒攻毒救活的乡亲，最后都成了白芷教的药人。

法阵启动的刹那，八十一座佛塔同时响起梵唱。血光中浮现嗔怒尊者的虚影：“小丫头，你可知这阵法要折寿十年？”苏芷抹去鼻血轻笑：“尊者可知，我这样的药灵体本就不该存于世间？”

谷雨·新生

阵成那日，漫天蛊虫如黑云压城。墨笛的断枪在血战中崩出缺口，却因此悟出“残月式”——枪风掠过之处，蛊虫纷纷坠地化泥。苏守白以金针引地脉浊气，在村口布下“九幽黄泉阵”。阵中生长的苦艾突然变异，叶片分泌出腐蚀蛊卵的酸液。

当第一株紫血藤开出金色花朵时，苏芷昏倒在药圃。她腕骨缺口处生出琉璃色的新肉，形如缺失的那颗菩提子。村民们在藤架下发现块古碑，碑文记载着药师佛割肉饲鹰的典故——鹰爪痕迹里，藏着行小字：净秽之法，唯心不易。

丰收祭那夜，苏守白撞见巴图在井边剜肉。老人胸口的白芷花胎记渗着黑血：“苏大夫，这花...会动...”话音未落，井中窜出蛊丝将他拖入深渊。墨笛的断枪只挑回半片带血的衣角，上面用血画着古怪的图腾——与宇文拓蟒袍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子时，苏芷在《药王琉璃经》夹层发现张人皮地图。羊皮上标注的“嗔怒塔林”位置，赫然是他们此刻所在的村庄。而在地图边缘，有人用金粉写着：九圣盟约，始于药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