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230. 造化神奇
希林走上前，半跪着蹲下身。他脸上永远是那种懵懂少年的表情，看上去隽秀可人，又人畜无伤的样子。他也不明白这一次是什么情况，好像有特别郑重严肃的事情即将宣告。
骑士长一向都是严肃的人，不苟言笑。
他低头见到希林锁骨附近有一处刚刚缝合的箭伤。恶魔的金丝线在烛光下熠熠闪烁。伤口还微微渗出鲜血，轻轻触碰有痛感。
“盗贼所用的暗器含有剧毒，即便是轻微的触碰，只要见了血就会毙命。我听说，帮你拔箭的医师也不幸中毒了。”
希林轻轻点头。
“但是，你为什么完好无损地跪在这里呢？你为什么，没有中毒呢？”
这个问题，少年迟疑许久，无从作答。吸血鬼的秘密若是被骑士长知道了，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呢？更何况屋里还有这么多人。
克莱蒙德也沉默了。他请不想干的人退下，只有他、希林和卡拉西斯在场。随后，他挽起左边手臂的袖口，又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
“你要干嘛？”少年一愣。
这时只见寒光一闪，他拔出随身匕首，在自己手臂上轻轻划开一道口子，鲜血就顺着伤口流出来。
希林吓得直往后躲，他瞥了少年一眼，“要喝吗？”
希林不知该如何表述自己的震惊。恐怕，骑士长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卡拉西斯就站在一旁，双手抱怀，目不转睛地看着。
“过来啊……”克莱蒙德慷慨地示意。
再装下去没有意义。鲜血的味道刺激着希林的神经，他翠绿色的瞳孔直勾勾盯着伤口，断断续续地发出异样的光芒。当饥饿感充斥头脑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办法思考。
希林谨慎地爬近骑士长，嘴凑到伤口边上。他仍旧不太确定对方的意图，又偷偷观察骑士长的表情，确信对方没有敌意，才张口舔舐。
喝到如此新鲜的血，不失为一件幸事。鲜血接触到舌尖的时候，希林就不由自主地笑出来。
一个人的血，含有与其气质相符的味道。尤其是这么新鲜、从生命旺盛的身体上的伤口直接淌出来的血，掺杂着克莱蒙德的坚韧不屈、狡诈和严苛。
伤口有某种自我愈合的机制，血流逐渐趋缓，希林却还没有喝够，贪婪地咬着。但他很快意识到克莱蒙德还在看着自己。
“可以了，先生。谢谢你。”
希林松口，退回自己的位置。
“这样就可以了？”克莱蒙德很意外。
伤口表面又渗出来一点儿，希林迅速凑上来舔掉。然后一本正经地回答：“可以了，不需要了。”
克莱蒙德拿事先准备好的手帕简单包扎，蹙眉回想着刚才的感受。不得不说，那是一种非常神奇的体验，与普通的受伤流血完全不是一回事儿。或许略有点疼，但也有点恬适，甚至意犹未尽。
希林的面容也发生了变化，不再那么苍白。红润之中，还有些许坚毅的气质。大概是克莱蒙德的血的缘故，喝了什么口味的血，短暂时间内希林的人格特质就会趋近于谁。
“你通常需要喝多少血？”
“没有定数，只要喝到了，多少都可以。”希林如实作答。
“时间间隔呢？”
“每隔三五天吧……至少得喝到一口，不然就会神智不清。”
“那么最多可以喝多少呢？”
“多少都可以。”
“动物的血可以吗？”
少年摇摇头：“不行，必须是人血。”
“吸血鬼。真是造化神奇啊……”克莱蒙德感叹了一句。他靠着椅背坐着，看看希林陷入沉思。希林红着脸没说话，他又看看老伙计卡拉西斯。
“你看，现在相信了吧！”卡拉西斯有点心虚，是他告的密，所以一直在回避希林的目光。
“但你以前也只是听说，如今才真正见到。”
“哼！我早就知道。吸血鬼，喝别人血续命的不死之身。帝国最强的战士就是吸血鬼骑士。”
“什么最强战士！区区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身体尚未发育，也没什么特别的本事。遇到刺客，不是一样被打得落花流水。”克莱蒙德仍旧抱有怀疑的态度。
“孩子，为什么你有这样的体质，天生的吗？”
希林摇头：“是一个恶魔干的。我喝了它的血，才变成这样的。”
说着话时，撒耶坦正坐在少主的床头。床头的鲜花如今枯萎了。
“此话若当真，着实令人发笑。”骑士长反讽道，“既然恶魔能把你变成不死的怪物，那么多找几个武艺高强的彪形大汉，岂不是可以统治世界了？”
“不可能的，大人。”
“为什么？”
“恶魔也有某种行为准则，它不能随随便便转化人类。否则，你以为它不想么！”
“哼！一派胡言。凭什么，难道只有你能看见？”
“是的，至少这是原因之一。它现在就在这，嘲笑你很久了。”
这话引起了骑士长的警觉，他左右环顾意图拔剑。
“我说的是实话，大人。恶魔挺喜欢你的，它会偷偷摸你的光头，学着塞布林娜的口气讲话，‘蒙特，三十岁了还是个文盲’！”
“啊哈哈哈——！”卡拉西斯听了大笑不止。
克莱蒙德不太高兴。他觉得这只是巧合，不能直接证明恶魔的存在。
“你变成这样有多久了？”
“不到一年。我今年夏天被你们抓住的时候，险些死在囚牢里。不得已同意了恶魔的提议，才变成这样的。”
“这么说来，还是我的错咯，野蛮人！”
谈话之际，门外起了争执。
“表哥！让我进去！我要看看你，表哥！”大小姐在门外高声叫嚷。
克莱蒙德沉着脸，带二人走出少主的卧室。见到芙蕾纱，不由分说命令属下将她驾起来。
“少主身受重伤，正在休养。他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见任何人。”
“别人可以不见，但这是我啊！我是他最重要的人，如今连我也不能见了吗？放开我，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的！”
“出征的日程迫在眉睫，少主休养好以后，就要立即准备战斗了。最近一段时间，他没空与你儿女情长。”
克莱蒙德讲话一如既往地严厉、冷酷，看不出破绽。似乎阻隔芙蕾莎与少主之间的，仅仅是这个固执的人罢了。
“你以为自己是谁！我们的家务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管了？”
芙蕾莎火冒三丈，以她的脾气，绝不会容忍任何人阻拦。若是放着她不管，还不知要生出什么事端。骑士长沉思了片刻，心生一计。
“大小姐，发兵在即，你也有一份重担。请前往修道院暂住，于征战期间向造物者祈祷，请求神明庇佑少主得胜归来。”
“你……！”
“时间紧迫，请立即出发吧！”
容不得解释，克莱蒙德做出了安排。他如今这一系列举动，哪怕是顶着夺权篡位的骂名，也要把当初约定的出征推进到底。也不知昔日究竟是如何铭心刻骨的誓言，竟然让他这般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