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0章 兴隆寺装神捉鬼新喻城大战双妖
第八十回兴隆寺装神捉鬼新喻城大战双妖
离了龙虎山,姑娘还不忘将天地帮八大杀手的良驹带走,说是拚死一战应该所得。就在山下卖给了马贩子,又发了一笔小财,盘缠足够,捐给道观一场功德。再兴冲冲地朝隆兴府赶去,山路难走,未到一半路天就黑了。茫茫黑夜何处是安身之所呢?存孝夜眼甚好,好远就望见前面黑黝黝的一个影子,三面光亮一边发白,黑影似乎是间小屋。晚上起风有些冷了,无岚急匆匆地牵马走在头里,只听见“啊呀”一声,一脚踏空踩在水里,好在一手牵马不至摔倒,存孝近前,看她右脚水淋淋的狼狈不堪,抄起小蛮腰抱她进屋。原来是座土地庙,江南农家耕地周围常有,只是太小,只够二人歇脚而坐。这间土地庙算是大的,土垒的神台上还有土地婆之位,足够坐十来个人,神台後还有一个小套间,可以睡卧,看来是农家地里作业的中午休息场所。庙後有两堆草垛,藏好马匹,抱了一捆乾草铺在墙根扶姑娘坐下,脱了湿鞋湿袜,包裹放在一边,找双乾袜子叫她换上说道:“走夜路须知:发白是路、光亮是水、黑处是草,这座土地庙就是三面环水一面地。”“多谢爷爷教诲!”姑娘说着把一双脚丫子伸进他怀内,存孝无奈,只得以体温给她暖脚,殊不知丫头从小就是这般,常要爷爷阿爸给他暖脚,如今成了大姑娘了还是禀性不该;这还不算,乾脆坐到存孝怀中,搂着他睡着,真把他当爷爷了。
存孝怀中抱着姑娘,吓得手足无措,低头就见着吹弹得破的笑脸,心满意足地睡得正香,存孝今年一十八岁了,情窦初开,同姑娘日久生情,不免有些想入非非;怎奈她是仇人家女儿,又记起先生教导君子不欺暗室,遂稳住心神;再想她也只十六岁就单人逃婚外出,流落江湖举目无亲,不免又可怜她了。晚上天冷,把一件外衣裹住娇躯,抱紧她坐地而睡。夜深万籁无声,隐隐约约听见有夜行人脚步声,由远而近,武功不弱,单凭脚底下功夫就知道是江湖一流高手。竖起耳朵细听,二人竟然朝土地庙而来,就在外厢坐地,躲避不及,索性点了无岚的昏睡穴,施展《龟息闭气功》,听他们说些什麽,不料偷听到的言语竟与自己有关。“老大,那个老者是个什麽厉害的角色?竟把我弟兄派来当杀手,实在有些小题大做!”“贤弟此言差矣!你不见龙虎山脚下八鬼死得多惨!不知道是哪路神仙,算算江湖上老一辈的宗师泰斗屈指可数,就算少林寺尘字辈大师出马也不见得将八鬼料理得如此乾净利落!真是匪夷所思!”“兄长你看那个哑女又是什麽人呢?”“以愚兄所见,哑女就是番女,一者番女不知去向人间蒸发一般,衣着更换口音却改变不了,乾脆来个不开口、鱼目混珠!”唤作兄弟的又问:“花九牛二虎之力逮那番女是否得不偿失?”“非也,这正是帮主的高招,大理国一带各部落割据,共有七十二洞至多,最大的就是右、无二部。右一怪足智多谋软硬不吃,不好收拾;无部落虽说人多,人才凋零,硬行下聘强行结亲,笼络其心,灭掉右一怪後回过头来再吃掉他,名正言顺地当上七十二洞洞主,那时力量壮大,再同云南大理段家一决雌雄,这就叫《乡村包围县州》,把段家搞掉,天地帮岂不是占了华夏半壁江山!”“哎呀呀,帮主真是大才!仁兄可以当个宰相,我等都是开国元勋!”“是的,是的!天一亮我们就走,在新喻城里等这老狗,好汉难敌双拳,不怕他有三头六臂!”“兄长不等兴隆寺里的和尚了吗?”“不要指望庙里的假和尚!这些秃驴口气比天大、胆子比鼠小,又是好色,迟早死在一个色字上!”“那还等什麽?不如趁早走吧!”
二贼走了,存孝大喜过望,无意中听来绝顶机密。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心中盘算:还等什麽,我们也走吧,大闹兴隆寺去也!解了姑娘昏睡穴,带了兵器,马匹就留在此地,说是带她去瞧热闹。出了土地庙四周一望,见北面有些光亮,施展夜行术,一刻到了《兴隆寺》。寺庙不小,庙内殿阁耸立,飞檐斗拱,气势巍峨;山门紧闭,二人越过院墙,迎面是《天王殿》,转过大殿,後面是庙院,旗杆、香炉、烛台齐全,左手一扇角门露出亮光,里边吵吵嚷嚷,添湿窗纸朝里一望,只见里边十几个假和尚正为分赃不均大吵大闹,赃物竟然是虏来的七八个妇女,二人一听怒不可遏,决定分头寻找人质解救妇女,做一场善事。无岚循着哭声在西边僧寮的一间空房里找到大姑娘小媳妇,存孝在东边库房里找到二十几个被关押的本寺和尚;悄悄地将八个女子带到东边什屋房中,关门上锁正要离去,猛听得人声吵杂,假和尚分赃已毕,正朝庙院走来。躲闪不及,推开虚掩着的殿门,昏暗的灯光之下,抬头一看原来是“大雄宝殿”,当中是《毗庐遮那佛》祖,两旁是《文殊》、《普贤》二菩萨,空荡荡的大殿无处可躲,二人纵身跃起跳到佛龛之上,躲在佛祖身後。无岚哪做过这些事,兴奋得不已,存孝又递给她几个瓜果、糕点,都是供桌上的供品,被他顺手牵羊带上来,本来肚子就饿了,真是雪中送炭,吃了个不亦乐乎,无岚问他果皮壳核怎办?存孝示意就扔在佛座前面地上,这一来就热闹了!
外边人声鼎沸,吵成一锅粥,八个掠来的女子不翼而飞,挨殿挨屋的搜查。大门一响,进来两个和尚,贼头贼脑东张西望,不期脚下踩着一个果核,仰天一脚,刚要张嘴骂娘,被同伴一把捂住脏嘴,喝道:“此处鬼影子没有一个,不是佛祖、菩萨吃的还能有谁?”忙跪下叩头参拜。上头无岚“噗嗤”一笑,存孝赶紧捂住香嘴已经来不及了。“谁!谁在後头捣鬼?”存孝突然现身,两把匕首飞掷,正中二贼咽喉,立时倒地死了。挑下神龛将尸体拖至後首,不料後面是珞珈山观音菩萨道场,菩萨站在鳌鱼之上,手执甘露瓶笑吟吟地望着自己,不敢造次叩了三个响头,将供桌幡撩起,二贼尸体就藏在里边,再跃上佛祖背後。又进来两个和尚,进殿就觉得有异,供桌上四盘供果怎麽少了一半,再看地下还有果壳核仁,大吃一惊,是鬼还是人?寺里鬼是进不来的,深更半夜哪来的人?定是佛祖显灵。二人相视动问,异口同声说道:“佛祖菩萨吃的!”急忙跪倒叩头,存孝现身将二贼杀了,拖至後头藏好,再回佛龛後藏匿。
如法炮制又宰了两双,假和尚一下子少了八个,都说今晚出鬼,不敢两个一档的搜查了,余下十几个一齐出动,这回不是搜寻女子,而是同伙。终於在大雄宝殿的後殿观音菩萨神桌下边找到,八具尸体像叠罗汉似的摞成一堆,都是一刀封喉非常人所为,难道真是菩萨惩治不成!听得前殿有声响,一齐涌出,只见殿门大开,一个老者手执不知什麽兵器,大声喝斥:“一群鬼魅魍魉,竟敢掳掠妇女,伤天害理,菩萨命我打发你们上西天,快快出来受死!”大雄宝殿里一下子出来十个假和尚、真匪徒,一个胖大和尚走出来,手里一对戒刀:“原来是你这个老狗在装神弄鬼!吃我一刀!”话未说完刀就到了,存孝抡起金刚杵横扫,把两口戒刀一断一飞,吓得和尚转身就逃,链子刀随後跟上,一刀插在後被,一转一剜酒盅大的洞,血如泉喷,眼见得不能活了。余下九人大惊,这老头手里的兵器确是降魔杵,难道真的是韦陀菩萨下界?贼寇之中有人胆却了。“不要听他胡言乱语,一拥而上杀了他!”偏殿里出来四个贼首,为众匪壮胆。九个假和尚果然冲上,存孝双手握着宝杵,施展凌厉的金刚杵套路,打、砸、砍、撩、刺,一阵大力杀戮,敌寇兵器全数毁掉,死伤一片,旁边还有一个专打落水狗的哑女,把伤者一律处死,不留活口。
四个匪首大怒:“好个歹毒的死(施)老头子、小哑巴,赶尽杀绝!我不来找你,反而打上门来!今天让你们走脱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存孝也装出老气横秋的样子:“报上明来!老夫不杀无名小鬼。”“老东西你听好了!本豪杰是天地帮中南分舵四大金刚,正要拿你受赏,不要走纳命吧!”三把鬼头刀从三面扑来,还有一人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根竹篙,正是赣江上撑船的那一种,篙子一撑竖起,双腿盘在篙上,手中一根九节鞭,由上往下打,这套打法实在少有,存孝一手金刚杵力敌三面,一手飞爪防空中袭击,有些手忙脚乱,好在金刚杵是宝物,三人不敢以刀相拼,勉强战个平手,存孝落在下风。无岚一见,精神陡起,大叫一声:“爷爷莫慌,岚儿来了!”存孝心中有数,金刚杵向前猛打一阵,腰背一躬,无岚跑上几步踩着存孝腰背,倏地骑在肩上,九节鞭对鞭九节,贼人盘在竹篙上,既要出手又要平衡,总是不稳,哪有孙女骑在爷爷肩上稳当,三个照面一过,一招《老牛飞天》把贼人打下竹篙,存孝一见姑娘得手,不用再防上三路,手中金刚杵一紧立时把优势扳过来,不让三贼喘气,左手掏出链子刀,连续三次出击,杀了三人,剩下一人要逃,姑娘又是兵器脱手,一剑钉死在地。庙内假和尚全都死了,放出真和尚,被劫的妇女就托和尚打发归家。一场激斗结束,天已大亮,找回马匹,披着朝霞向西而去,巳时末到了新喻。
昨晚就未用餐,早已饿得前胸贴後背,速速找一家饭庄坐下,吩咐上几个当地名菜,两个冷盘两个热炒,末了上了一个古典名菜,叫做《小乔炖白鸭》,也叫《柴桑鸭》,相传是三国年代大都督周瑜媳妇小乔所创,以嫩白鸭、冬虫夏草为原料,精心制作非但可口而且大补;柴桑乃周瑜屯兵之所,倒也有几分可信。尝了确实名不虚传,无岚吃得兴致勃勃,不顾姑娘家体面,双手来撕,抓住鸭腿啃得满嘴是油。吃得正酣,不妨两个醉汉吵吵嚷嚷而来,经过此处竟然停下,双方动起手来,手里各攥住一把短刀,把老汉夹在中间。存孝觉得嗓音耳熟,蓦然想起就是昨天晚间土地庙里的二人,原来所说的在新喻城里等他就是在此。心中有数暗地里作了准备,将两把抢来的匕首笼在袖内,装作劝架,左右躲避,有意把他们双刀亮在饭店里众位客官面前,後来简直是团着老汉叫杀。此时正逢午时用餐高峰,人人看清假醉汉真杀人的实情,纷纷谴责二人,有人催促店家报官,歹徒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杀人。二贼气极,不想老家伙如此眼尖狡猾,被他识破机关,乾脆图穷匕所见,二人举着短刀朝手无寸铁的老汉扑去,眼看就要刺着,众人尖叫起来。老汉不慌不忙双手朝外一翻,手心里多了一柄匕首,光亮一闪,“咔嚓”一声,短刀应声而断,只剩下光秃秃的刀把,人群中齐声叫好,老汉反把二贼堵在大厅中间。存孝指着二人斥道:“两个无耻小辈,江湖上下三烂之徒,有本事挑个无人之处单打独斗,真刀真枪地拼个你死我活,这样偷鸡摸狗的勾当简直是草席底下的臭虫、粪坑里的白蛆、水田里的蚂蟥,有本事报上名来,让天下人知道你这两个畜生!”一顿痛骂两个贼人颜面无光,也不敢亮出名姓,恼羞成怒:“此间不是厮杀场所,外面去见个高低!”众人让开一条道,簇拥着二人到了门口大街之上,就在街中心动起手来。
大贼手握十三环仆刀,小贼是九环刀,施展开来叮当作响,存孝一眼看中十三环刀,心中盘算要把它占为己有。二贼一声吆喝,一齐扑来,刀身长大刀背又宽,走的是《五虎断魂刀》的路子,呼呼生风,加上配合有素,把老汉围在中间,时儿一前一後,时儿一左一右,双刀不离老汉头顶及胸背,似乎欲生斩活劈了他。老汉手中兵器是菩萨的金刚杵,本就少见;又是年迈之人,三缕胡须,看上去七十有零,却是身体健壮,步履矫健,上来三招游斗,第四招就是杀着《雷霆万钧》,一片杵影之中,明砸大贼,就势横扫,小贼举刀来阻,怎奈力道太猛又是宝物,一下子把刀劈成两截,小贼一愣,被老汉脚尖勾他脚踝,倏地跌向右边,大贼趁机一刀砍来,老汉急速後退,收势不及活生生的将自家兄弟一条膀子卸了,街心里一阵叫好。大贼心中大悲大恸、欲哭无泪,自己误伤兄弟,还引来民众反向喝彩,真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都怪自己自作聪明在饭店闹了一出,失了民心。一不做二不休,恶向胆边生,举刀再度扑向老汉,发疯似地拼命了,老汉不与激斗,反而节节後退,冷不防一飞爪筑来正中虎口,大环刀脱手落地,正要去捡,老汉飞起一脚踢出几丈远,无力再站起。老汉捡起地上大环刀,取了刀鞘,朝着四周民众包括房顶屋脊上之人唱了一个环诺,招呼姑娘上马,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