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有心人问有心事
第七回有心人问有心事知情人回知情话
掌灯时分晚宴开始，水寨大厅、二堂都摆满了酒席，连过道、走廊上净是，桌子不够，大块的木板都拼了上来。高金指挥采购，高银负责“抓厨子”，无锡城里大饭馆的大厨都请来不少，高铜承担桌椅凳、碗筷盆，高铁专管通讯联络，高锡安排庄丁站岗。上五虎自然随同庄主、少庄主陪都力聊天，无非是江湖趣闻、武功绝学。
大厅中央两桌是高氏家族，其余的按长幼、级别、职务高低入席。主桌上多了一位三庄主夫人、高承辉的母亲吕玉矫，众人入座后，吕夫人起身朝着都力：“大舅爷万福！”都力忙欠身还礼，大庄主夫人介绍道：“兄弟，这位是三弟妹，三弟二年前英年早逝，弟妹终日以泪洗面，不见外人，守孝三年，如今你我认了姐弟，自然是一家人了，故而出堂。”“多谢夫人抬爱！”都力又是一揖。白天将酸梅汤一哄而光，晚上便饮酒了，女眷陪都力以茶代酒。酒过三巡，二位夫人话匣子打开，王妃先开口：“大兄弟，做这桌素菜的大厨是特地从无锡城里功德林素菜馆请来的，尤其是这道“八宝全鸭”最有名，样子像且不必说，味道几乎乱真，其实是豆腐衣、莲子、糯米、香菰、核桃仁、松子、青豆、口蘑、笋作原料，配以多种佐料，用香油、花生油，三蒸二炸而成，入口香、酥、脆，久而不忘，你多吃点！”“兄弟，这蘑菰鱼片、香油鳝丝、醋熘黄鱼、走油蹄子都是难得一尝的！”二庄主夫人一边说一边往都力碗里夹，抽空也往自己嘴里塞。“三弟妹，你也不用客气呀，吃啊！”“大兄弟，今天这桌好菜我们姐妹也是占你的光，平时我们吃的什麽素啊？青菜、萝卜、豆腐、千张、南瓜、冬瓜、扁豆、茄子，外加一碗小米饭，早晚就是嚼不动的咸菜、腐乳就米粥。”“大嫂说得不错，二位大老爷们只顾自己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厨子只请荤的不请素的，苦死我们妯娌两人了！”“所以隔三差五地我们就自掏腰包打发人去城里买些回来解馋！”二位夫人嗓音大，厅里厅外全听得见，一片哈哈大笑。
“我说你们俩能不能闭一会嘴，旁人都无插话的余地了，三弟妹有话说！”大庄主高继贤发话了。“三弟妹请讲，我们姐妹洗耳恭听！”吕氏站起身朝二位庄主福了一福：“二位兄长，奴家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二位庄主一听，似乎事情不小也站起身：“不妨事，弟妹请讲。”“自先夫过世，身子一日沉似一日，病魔缠身，恐追随亡夫日子不远，只是膝下承辉儿，正当年少，缺训少教终不成器，我与他父亲在九泉之下也不放心，也不敢多劳动二位伯伯；今日见二位嫂嫂认了大舅爷为兄弟，奴家没福，不存奢望，只指望兄长允准承辉拜大舅爷为义父，大舅爷乃当世英雄，仁义双全、武艺高强。我儿能在义父的教导下定能成人，光宗耀祖，不知奴家说得对麽？”高氏弟兄一听齐声赞道：“弟妹真是慧眼识英雄，我兄弟俩早有此意，弟妹就是不说，愚兄也会找弟妹商议，此番不谋而合天从人愿。大兄弟，你不会有意见吧！”不等都力言语，吴杜二姐妹手舞足蹈：“没意见，甚好甚好！我们姐妹先替我家兄弟答应了，这才是亲上加亲。”厅里厅外齐声叫好，雷鸣般的掌声响彻云霄。王妃过来踢了高承辉一脚：“傻小子，还愣着干什麽！”这一切来得太快，高承辉似乎还不能接受，挨了大伯母一脚这才醒悟，走到都力面前，双膝跪倒：“义父在上，辉儿拜见！”磕了三个响头，此时都力也身不由己了，忙双手搀扶：“我儿快快请起！”重新落坐。
宴会继续进行，一名庄丁走到高铁跟前，耳语了几句，高铁禀报：“启禀大老爷，高将军同肖总兵驾到！”“快快有请，贤弟出迎吧！”“遵命！”高继惠同上五虎出迎，这里三位庄主夫人与二位小姐回避。不一会就听见洪亮的声音：“大英雄在哪里，大英雄在哪里？”肖总兵是爽快人，人未到声音先至，都力同大庄主离席迎接。“哎呀呀，总兵大人驾到，未曾远迎，望乞恕罪！”“肖某来得鲁莽，王爷海涵！”高承胜自家侄儿常来常往，自然不用客气。高继贤正要吩咐撤席重摆时，肖总兵急忙拦住：“不用不用，添副碗筷、酒杯就行，到此就要叨扰，失礼了！大英雄，一日不见想煞兄弟了！”“肖总兵，你道大英雄是何人？清河县出了哪一位英雄人物？”“打虎英雄武二爷麽！”说着离席朝都力纳头便拜，席上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都力想拦都拦不住：“总兵大人，这算何意啊！”“叔父大人，小侄拜你如同拜先人，叔父有所不知，小人舅父便是青面兽杨志！”“贤侄请起，如此都力生受你了！”杨志同武松二龙山聚义便是生死兄弟，谁人不知那个不晓，肖总兵是杨志的亲外甥倒是意想不到，十虎将都离席围过来凑热闹。高承明又将娘亲同二婶认弟以及三弟过继武二爷之事叙述一番，二人更是兴奋不已，高将军承胜也过来磕了一个头，口称舅父，众人拍掌大笑。真是一日如隔三秋，变数太大了。
重新坐定。肖总兵生性爽直，举杯敬道：“武叔父请！小侄有几件事情不明，要在尊驾台前领教。”“领教二字不敢，肖将军请讲。”“舅父自失去生辰纲，流落江湖，后上二龙山落草，再上梁山聚义；朝廷招安战大辽、剿王庆，均有家书回来，征方腊后便杳无音讯了，望叔父将详情告知。”“宣和五年受招安征方腊，不瞒诸位，俺与鲁大师、李逵等人并不释怀，杨大哥毕竟是将门之后，马军八骠骑中第三兼先锋，报效朝廷之心甚烈，谁知天不从人愿，兵过长江，丹徒分兵时就一病不起，等到生擒方腊、杭州凯旋，十停弟兄去了七停，丹徒来信方知你舅父也病逝，葬于丹徒县山园。”“多谢了！叔父有所不知，小侄外祖父、外祖母谢世甚早，舅父便由家母领大，老姐弟感情深厚，家母日夜惦念，不料舅父先跨鹤西游了。”高继贤道：“肖将军不必过于伤感，你舅父也是为国捐躯，杨家世代忠良，替祖先争光的！”“多谢王爷夸奖！”众人一阵唏嘘。“来！来！来！亁了，吃菜吃菜！”高继惠劝酒。再一看周围全是人，不知什麽时候把桌子都移到主桌跟前。“劳驾叔父，小侄还有一不敬之问......”提起此话高继惠激动起来：“我就是因此未曾想起兄弟就是武二爷的！”都力叹了一口气：“征方腊之时攻打睦州之战中，方腊的国师包道乙，乃左道旁门妖人，有一飞剑，名曰“玄天溷元剑”，此剑能百步取人首级，从空中飞下，砍中左臂，中剑血晕，醒来看左臂砍得伶仃将断，一发自用戒刀割断，从此落了残废。”“此乃英雄所为，可谓为国捐肢！”高继贤赞道，众人齐说是。对都力更是肃然起敬，纷纷过来敬酒。
高继惠道：“还有一事不明，兄弟如此好的水性，倒是始料未及，更是让人刮目相看。”“水下功夫俺跟张顺兄弟所学，可叹他已在杭州涌金门为朝廷捐躯了！”都力说着几乎虎目流泪。“武叔父，小侄还有一事不明要领教，淮河帮的副帮主是中原武林“一佛二罗汉”之一，有名的难缠人物，武艺高强死缠烂打，为何在叔父手下一合就丢了性命，真是匪夷所思，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信，什麽招数这麽厉害，招式太快未曾看清，望叔父教导。”此举得到在场所有人的赞同，一时间大英雄、大兄弟、义父、舅父、叫个不停。都力喝了一杯茶，清了清嗓子：“这是恩师所教的三十六式滚龙刀法以外的三招救命招数，前一招《猿猴垂枝》同此招有异曲同工之妙，起手平常，似乎破绽漏洞百出，让对方陡起藐视之心，不加防备，就失了先机。此招讲究二个字，一是骗，骗取对方失去戒心，二是快，快速变招，诸位看仔细了！”说着把筷子举起，以筷当刀：“先是将刀口朝里，犯了兵家大忌，对手嘲笑得意之时，突然手腕一翻，变成刀口向外，迅速朝双腿斩去，对手猝不及防，慌忙应招，而此招是虚的，立刻反手趁势一刀向腰中砍去，倘若继续以兵刃封刀，势必招式用老，俺这刀仍然是虚招，手腕一翻正手再一刀，他决躲不过了，饶是卫海躲得快也难逃一死，那厮口中无德，左一口独臂又一声独臂，恼怒了俺，便一招做了他。”“好！好！”众人齐声叫好，尤其是今日清晨遇险的几位。“叔父大人，如果第二招不用兵刃封刀，急速后退又当如何？”肖总兵对都力是恭敬有加。“那必然下盘不稳，我就脱手掷刀，刀穿胸而过钉死当场！”群雄惊愕，几位吓得张口结舌，心想与高手对敌是多麽恐怕的事！
“痛快！这才是我的大兄弟，姐姐没有走眼看错人！”二位庄主夫人从屏风后闪出，“我就知道我这兄弟绝不是凡人！”二人总是一唱一和，堪称绝配。总兵一见，忙过来见礼：“见过王妃、二庄主夫人！”“罢了罢了！听说你是我兄弟的侄儿，也就是我们的侄儿，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来来来，我们先碰三杯，算是我认了你这个侄儿了！”“小侄遵命！”三个人真的亁了三杯。高氏兄弟被她们的豪爽吓得只摇头，倒是二小理解：“爹爹，难得娘亲高兴，由她老人家去吧！”王妃言道：“兄弟，这招又叫什麽名称呢？”“姐姐知道虎有前仆、前窜曰之跃，龙行曰之腾，故有“龙腾虎跃”之说，这一招三刀就叫做《龙腾三叠浪》”“好名儿！”“好响亮的名儿！”大厅内外一片叫好声，震耳欲聋。肖总兵视武如命，涎脸求道：“既有如此厉害的二招，必有更厉害的第三招，叔父何不趁此机会说与小侄听呢！”众人一致和声。“慢来慢来。只知道你们快活，累坏我兄弟了，兄弟你先喘口气喝口茶，吃块菜，这个“醋熘黄鱼”最实在，吃了再说，杜夫人一脸心疼的样子，人人大笑。“第三招是有的，只是恩师言道，此招过于凶狠、近似残忍，有伤天和，不学也罢，故而此招俺不会。”高继惠点头赞同：“对，对！不学也罢，卫海头皮被削，满头渗血已是惨不忍睹，兄弟恩师所言极是。”都力继续说：“恩师言道，江湖剑客或刀客对垒，一定要勇加智，智勇双全才能无往而不胜，勇而无谋岂能胜出，尔等要切记了！”说着指着义子、甥儿，侄儿等，“是，受教了！”
这一晚酒席直吃到戌时三刻，肖总兵、高副将告辞，临走时请都力一定抽空去洞庭西山巡防营大营盘桓几天，这才依依不舍的分手。
二位庄主、夫人陪同都力回庄上安息，吃是水寨宽敞，睡是庄上舒服。一行人朝庄内走去。这段路不短，头前十名庄丁打着灯笼带路，脚下青石铺路，两旁是竹园笋地，月光皎洁，竹影婆娑，四周蛙声始起彼伏，声音洪亮。“好响的蛙声！”都力情不自禁地赞道。“贤弟不知道吧，这不是一般的青蛙，是家养的石蛙，体型硕大，肉实味美，是本地有名的特产，无锡城里大饭庄定期来收购，价格不菲，兄弟无口福可惜了。”过了蛙田是一片广场，场旁有二排兵器架，插满了刀枪剑戟斧锤铛，一旁滚落着石担、石锁，吊着的是沙袋，底下埋着的是树墩、梅花桩，敢情是一处练武场。走上廊桥，桥下是潺潺的溪水，哗哗的水声同先前的蛙声交相辉映，给寂静的山庄带来一派生机。
“笃－绑，绑绑！”更夫一边敲，一边吆喝：“天亁物燥小心火烛！”
眼前出现黑压压的几排房屋，是陆地庄上内宅。刚要进大厅，只听见“吱呀”一声，大门洞开，金儿木儿从屋里出来请安施礼。分宾主坐下后，都力打量大厅，正中福禄寿三星图，一副居家对联，上联是“面对太湖水”，下联是“家藏万斗粮”，倒也工整贴切，顶上有块蓝底金字匾《三贤堂》。小厮送上参茶，高继贤告了一个罪，偏厅里喝了汤药再出来入座。“王爷身子还未大好麽？”王妃不满道：“兄弟至今还称王爷，岂不见外！称姐丈不就结了，该罚该罚！”“认罚就是，我见姐丈眉心处黑气未散，，体内淤毒尚存，小弟来驱毒如何！”大庄主夫妇二人赶紧朝都力施一长礼：“那就有劳贤弟了，多谢多谢！”高氏兄弟入偏听，承明、承亮、承辉守住门外护法，二位夫人坐在厅上专听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