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隙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6章 血符地窖

空坟!

那塌陷的坟包,那黑洞洞的窟窿,那汹涌而出的、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甜腥恶臭,像一柄冰冷的巨锤,狠狠砸在我的天灵盖上!

阿婆……不,那东西……它出来了!

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我狂奔带来的最后一丝热气,四肢百骸瞬间冻结!

胃袋剧烈抽搐,酸水混合着胆汁涌上喉咙,又被我死死捂住嘴,强行咽了回去,灼烧着食道,带来火辣辣的剧痛。

就在这心神失守的瞬间,身后浓雾中,沉重的脚步声和村长的厉喝如同附骨之蛆,再次逼近!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那两名村民如同没有痛觉的傀儡,拨开荆棘,踩着湿滑的泥泞,直扑而来!

他们的眼神空洞麻木,动作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蛮力!

跑!必须离开这里!这坟地是那东西的巢穴!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求生的本能再次压倒一切!我甚至不敢再看一眼那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空坟,猛地转身,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朝着浓雾深处、村子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冲了下去!

怀里的艾草和朱砂石在奔跑中剧烈地硌着胸口,带来一阵阵钝痛,却像护身符一样提醒着我唯一的希望。

身后的脚步声紧追不舍,如同索命的鼓点。山路崎岖湿滑,我几乎是连滚带爬,荆棘划破皮肤也浑然不觉。

肺叶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灼痛,冰冷的雾气灌入,刺得喉咙生疼。

冲下最后一段陡坡,熟悉的破败屋顶在浓雾中若隐若现。

我慌不择路,一头扎进村中狭窄曲折的巷道!七拐八绕,利用对地形的熟悉,暂时甩脱了那沉重的脚步声。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

躲哪里?柴房?不行!村长肯定第一个去搜!父亲屋子?

更不行!父亲被村长制住,生死不明!

一个极其危险、却又可能是唯一暂时安全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脑海——祠堂!

雾山村的祠堂,位于村子最深处,背靠着一片陡峭的山壁。

那是供奉祖宗牌位的地方,平日里除了祭祀,少有人至。

更重要的是,祠堂在村民心中地位特殊,带着一种近乎禁忌的威严。

村长他们……或许不敢轻易在祠堂里动粗?

而且,那里供奉着列祖列宗,或许……或许能有一丝庇护?

这个念头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但我别无选择!

趁着追兵暂时被甩开,我辨认了一下方向,像一道融入雾气的鬼影,朝着祠堂的方向亡命奔去!

祠堂那两扇沉重的、漆皮剥落的黑漆大门,在浓雾中如同巨兽的咽喉。

我用力推开一条缝隙,浓重的、混合着陈年香灰、腐朽木头和冰冷石头的阴寒气息扑面而来。

里面光线极其昏暗,只有几缕惨淡的天光从高处的破窗缝隙里透入,勉强照亮一排排森然林立的祖宗牌位,在昏暗中反射着幽冷的微光。

空气冰冷刺骨,死寂得如同真正的墓穴。

我闪身进去,反手用尽全身力气,将沉重的木门死死抵上。

背靠着冰冷粗糙的门板,剧烈地喘息着,冷汗如同小溪般顺着额角、鬓角不断滚落。

恐惧并未因暂时安全而消退,反而因为这片死寂和牌位林立的阴森景象,变得更加浓重。

怀里的艾草和朱砂石成了唯一的慰藉。

喘息稍定,我开始借着昏暗的光线打量祠堂内部。

空间很大,但空旷阴森。

除了正中央巨大的供桌和上面密密麻麻的牌位,两侧是几根支撑屋顶的巨大木柱。

角落里堆放着一些陈旧的祭祀用具,落满了厚厚的灰尘。

地面是冰冷的石板,缝隙里积满了黑色的污垢。

这里……真的安全吗?

就在这时——

“咚!”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猛地从祠堂深处、那供桌后方的方向传来!

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祠堂里却如同惊雷!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寒毛瞬间倒竖!

猛地扭头,死死盯向那一片被牌位阴影笼罩的、最深沉的黑暗!

“咚!”又是一声!带着一种……沉闷的、被阻隔的质感!

像是……有人在用力敲击厚重的木板?

不是那东西!那东西不可能发出这样“人”的声音!难道是……父亲?!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村长把他抓到哪里去了?难道……就关在祠堂里?

巨大的惊骇和一丝渺茫的希望瞬间攫住了我!恐惧暂时被压了下去。

我屏住呼吸,像一只捕猎的猫,紧贴着冰冷的墙壁,一步一步,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挪去。

声音的来源,似乎就在供桌后方那堵巨大的影壁墙下。

影壁墙紧贴着后方的山壁,墙面斑驳,画着早已褪色模糊的仙鹤祥云图案。

那沉闷的撞击声,就是从影壁墙的底部传出来的!

我蹲下身,心脏狂跳,手指颤抖地摸索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底部。

石板地面……墙壁……指尖忽然触碰到一片与周围冰冷石板截然不同的触感——木板!

是一块嵌入地面的、方方正正的厚木板!

边缘被灰尘和污垢覆盖,与周围的地面几乎融为一体,若非这沉闷的撞击声指引,极难发现!

“咚!咚!”撞击声再次从木板下方传来!这一次更加清晰!

更加急促!伴随着撞击,似乎还有极其微弱、被木板阻隔的……呜咽声?!

是父亲!他一定被关在下面!

巨大的愤怒瞬间冲垮了恐惧!我猛地直起身,目光急切地在昏暗的祠堂里搜寻!

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能撬开这块木板?!

我的目光扫过角落那堆祭祀杂物。断裂的香炉腿?

腐朽的供桌残肢?都不行!太脆弱!

突然,我的视线凝固在供桌一侧的地面上——那里,靠墙放着一柄用来铲除香炉灰烬的旧铁锹!虽然锈迹斑斑,但锹头还算完整!

就是它!

我几乎是扑了过去,一把抓起那柄沉重的铁锹!

冰冷的铁锈气息和木柄的腐朽味钻入鼻腔。我冲到那块木板前,将铁锹锋利的锹头边缘,狠狠地楔入木板与石地之间的缝隙!

“嘎吱——”

令人牙酸的木头呻吟声响起!我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上去!

“嘎吱——嘎吱——嘭!”

一声闷响!木板边缘的榫卯被撬断!整块厚重的木板被我生生撬开了一个半尺宽的缝隙!

一股更加浓烈、更加刺鼻的气味,混合着地窖特有的阴冷潮湿,猛地从缝隙中喷涌而出!那气味……极其复杂!

浓重的泥土霉味、陈年灰尘味、还有一种……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以及……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甜腥!

这甜腥……比昨夜柴房门外浓烈,却又似乎被某种更强烈的气味压制着?我的胃袋又是一阵翻搅!

但此刻顾不上了!我猛地趴下,将脸凑到那撬开的缝隙前,急切地朝下望去!

缝隙下方,是一个不大的地窖,深约一人高。

光线极其昏暗,只有从我撬开的缝隙透入的微光,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

就在那片微弱的光线下——

父亲!

他蜷缩在冰冷潮湿的泥地上,双手被粗糙的麻绳反绑在身后,嘴上勒着一道破布,勒得嘴角都渗出了血丝!

他脸色灰败如死人,双眼布满血丝,深陷在青黑的眼窝里,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

他看到缝隙透入的光和我探下的脸,浑浊的瞳孔猛地收缩!如

同溺水者看到了最后一根稻草!他拼命地挣扎起来,被堵住的嘴里发出更加凄厉的呜咽,身体疯狂地扭动撞击着旁边的泥壁!

“爸!”

我压着嗓子嘶喊,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颤抖,“别怕!我救你出来!”

我双手抓住撬开的木板边缘,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掀!

沉重的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更多的灰尘和霉屑簌簌落下!

“嘎——吱——嘭!”

木板终于被彻底掀开,歪斜地倒在一旁!

地窖内的景象完全暴露在眼前!

浓烈的血腥味和那股诡异的甜腥混合气味扑面而来,呛得我几乎窒息!

父亲蜷缩在角落,惊恐地看着我,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剧烈颤抖。

然而,更让我魂飞魄散的是地窖的景象!

这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地窖!

整个地窖的四壁,包括头顶我撬开的那块木板下方,都用一种暗红色的、粘稠发黑的液体,画满了密密麻麻、扭曲诡异的符文!

那符文歪歪扭扭,如同无数挣扎的蝌蚪和扭曲的鬼脸,相互纠缠叠加,散发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邪异气息!

暗红色的液体早已干涸发黑,但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能辨认出那刺眼的暗红底色——那是……血!大量的、早已干涸发黑的血!

而在父亲蜷缩的角落旁边,散落着几块破碎的、沾着暗红血迹的瓦片,地上还有一小滩尚未完全干涸的、颜色较新的暗红粘稠液体!

空气中那股浓烈的血腥味,源头正是这里!

我的目光猛地扫向父亲被反绑在身后的双手——他枯瘦的手指上,沾满了暗红色的、已经凝固的血痂!指甲缝里更是嵌满了黑红色的污垢!

是他!是父亲!他用瓦片割破了自己的手腕?用他的血……画满了这地窖的墙壁?!

他在干什么?!他在用血画符?!他想干什么?!

巨大的惊骇和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浇遍全身!《阴司辑要》里那些冰冷诡异的字眼。

以血为引、邪法、同归。

如同毒蛇般噬咬着我的神经!

“爸!你……”我失声惊叫,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调!

父亲似乎被我的声音惊醒,他那双充满恐惧和绝望的眼睛猛地看向我,又猛地转向地窖入口的方向!

喉咙里发出更加凄厉、更加急促的呜咽,被绑住的身体疯狂地扭动着,像是在向我示警,又像是在……催促?!

一股冰冷的、粘稠的、带着浓重甜腥的阴风,毫无征兆地、猛地灌入了祠堂!

祠堂里本就昏暗的光线,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瞬间吞噬,变得更加幽暗!

空气骤然冰冷!仿佛瞬间跌入了冰窖!

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腥恶臭,如同实质的粘液,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比地窖里闻到的……浓烈十倍!百倍!压得人几乎无法呼吸!

祠堂深处,那片牌位林立的阴影里,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令人头皮炸裂的……拖沓声!

像是什么沉重湿滑的东西……在冰冷的地板上……缓缓地……蠕动!

来了!

它……找到这里了!

父亲眼中的绝望瞬间达到了顶点!

他喉咙里的呜咽变成了濒死的哀鸣,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目光死死地盯着我,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巨大恐惧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催促!

他在催我下去?!催我进入这个画满诡异血符的地窖?!

这念头荒谬而恐怖!

但祠堂深处那越来越近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拖沓声,像死神的脚步,狠狠踩在我的神经上!

下?还是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