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抢婚
更鼓敲过卯时三刻,江晚棠坐在镜前任由喜娘梳发绣房雕花窗棂漏进残阳,将两袭嫁衣染成血色。
江映雪抚着腰间的珍珠璎珞,银指甲划过妆台边缘的暗纹,“瑞王府最看重体面,莫要让人瞧出你是从岭南回来的。”
她说着伸手去够江晚棠的发簪,指尖即将触到簪头珍珠时,江晚棠突然侧身避开。“妹妹的镯子倒是眼熟。”江晚棠盯着她腕间的鎏金镯,那缠枝莲纹和母亲妆奁雕花一模一样。
柳姨娘端茶的手一抖,茶水溅在地毯上,袖口滑出的银针晃了晃。“都是自家姐妹,莫生分。”她笑着拿嵌红宝石的金步摇往江晚棠发间插,指腹却在她耳后狠按。江晚棠浑身一麻“姨娘这手倒是硬生得很”
“姐姐这发式倒简单,”江映雪抚着腰间的珍珠璎珞,银指甲在妆台边缘划出细响。
“瑞王府的诰命夫人可都梳着凌云髻,哪像姐姐这样……”她拖长语调绕到江晚棠身后,指尖虚拂过她的发髻,“倒像是岭南乡野里采草药的婆子。”
“妹妹说笑了,”江晚棠头也不回,声音裹着冰碴,“总好过有人戴着母亲的陪嫁镯子——”她突然抬手握住江映雪的手腕,鎏金镯上的缠枝莲纹硌得掌心发凉。
“比如这镯子,戴在妹妹手上,倒像偷戴了主母首饰的丫鬟。”
柳姨娘端茶的手一抖,茶水溅在地毯上,袖口滑出的银针晃了晃。“都是亲姐妹,”她笑着打圆场,拿嵌红宝石的金步摇往江晚棠发间送,指腹却在她耳后轻压,“晚棠莫怪,你妹妹就是心直口快。”
江晚棠侧身避开步摇,发间母亲的银簪在残阳下闪过冷光。“姨娘这步摇倒是鲜亮。”
她盯着柳姨娘鬓边的赤金点翠,唇角勾起笑弧,“只是不知母亲当年跪在雪地里时,姨娘戴着这步摇,心里可曾有过半分不忍?”
江崇礼在门槛处咳嗽一声,三品鹭鸶补子在烛火下晃出暗影。“时候不早了,”他皱眉看向江映雪,“还不去换你的衣裳?”
“父亲偏心!”江映雪跺脚甩开江晚棠的手,玉镯撞出脆响,“凭什么姐姐能戴母亲的簪子,我却只穿嫁衣?她指着东侧衣架上的牡丹嫁衣,珍珠流苏被气得乱颤,“我看呐,定是姐姐使了什么手段,哄得父亲疼她!”
“妹妹这话可折煞我了,“她抬眼时鬓边银簪恰好晃过烛光,簪头珍珠映着江映雪气红的眼角,“庶女哪有什么手段,不过是替嫡妹挡灾的命——“她忽然轻笑出声
“就说这嫁衣吧,妹妹嫌素净,我倒觉得这牡丹得精巧——”指尖划过自己衣袖上的针脚,故意顿了顿,“到底是嫡出的福气,连挑拣嫁衣都能说出‘素净’‘气派’的讲究,哪像我,有件蔽体的衣裳就该谢天谢地了。”
江映雪猛地抬手挥向江晚棠,鎏金镯擦着对方鬓边银簪掠过,撞得铜镜发出嗡鸣:“你少装可怜!这牡丹嫁衣本就是我的!“她扯过衣架上的喜服,金线绣的花瓣在烛火下泛着油光,“母亲说了,只有我这嫡女才配穿牡丹。”
“哦?“江晚棠侧身避开,银簪尾端的流苏扫过江映雪腕间镯子,“原来嫡庶之别,还能绣在嫁衣上——“她指尖突然勾住对方腰带,猛地一拽,“那妹妹腕上这支缠枝莲纹的鎏金镯,又该算什么讲究?“
柳姨娘慌忙挡在中间,翡翠镯子磕在妆台上:“都住口!”
“母亲!她分明在羞辱我!”江映雪率先恼羞成怒。
柳姨娘脸色骤变,翡翠镯子在腕间晃出冷光。她死死攥住江映雪的手腕,生怕女儿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够了!大喜的日子,莫要触了霉头!”
“母亲!放开我!”江映雪挣扎时金簪歪向一边,珍珠流苏扫过柳姨娘手背,“她句句含沙射影,分明在骂我——”
江晚棠:“妹妹这样鲁莽成何体统””江晚棠倚着妆台轻笑,指尖慢条斯理地转动鬓边银簪,“莫不是嫁衣上的牡丹绣得太艳,迷了妹妹的眼?”
她忽然凑近,压低声音道:“若将这番脾气带到都督府,怕是要让旁人笑话江家嫡女,连簪子都戴不稳。”
江映雪猛地挣脱柳姨娘的桎梏,鎏金腰带撞得妆奁轰然作响:“你敢咒我!过了今日我便是都督夫人,岂容你……”话未说完,柳姨娘已死死捂住她的嘴。
“母亲!您弄疼我了!”江映雪的呜咽混着鼻音,睫毛上沾着香粉,在眼下晕出惨白的圈。
她奋力踢开脚边滚落的胭脂盒,朱砂泼溅在江晚棠的月白裙裾上,却被对方漫不经心地用袖口擦去。
“瞧妹妹这阵仗,倒真有几分都督夫人的威风。”江晚棠椅坐着轻笑。
“你!”她扬手要甩巴掌,却被柳姨娘死死攥住手腕,翡翠镯子撞出刺耳的声响。“够了!”
姨娘何必如此紧张?”江晚棠起身时衣袂带倒了妆台上的铜镜,镜面翻转的瞬间,映出柳姨娘骤然惨白的脸,“不过是闲话两句罢了。”
她弯腰拾起滚落的胭脂盒,指尖擦过盒面缠枝莲纹,忽然轻笑出声,“倒是妹妹这性子,若在都督府摔了妆奁,沈都督怕是要以为江家连个规训女儿的人都没有。”
柳姨娘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翡翠镯子在腕间微微发颤。她强扯出一抹笑,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妹妹刀子嘴,晚棠莫要与她计较。”
余光瞥见铜镜里江晚棠鬓边银簪泛着冷光,十年前那个雪夜突然在眼前闪现——同样的银簪,同样带着血腥味的冷笑,从柴房爬出来的少女,眼神比刀刃还要锋利。
“计较?我哪敢。”江晚棠将胭脂盒轻轻搁回原位,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摆弄一件稀世珍宝。
“毕竟明日过后,妹妹就是都督夫人了。”她忽然凑近,簪头珍珠几乎要擦过柳姨娘的耳垂,“只是不知沈都督见了妹妹此刻模样,还会不会觉得这牡丹嫁衣上的金线,比他帐中虎符更金贵?”
江映雪突然挣开母亲的手,裙摆扫落妆台上的蜜合香粉,白雾般的香氛裹着细碎珍珠在屋内弥漫:“你少在这里含沙射影!沈都督……”
还不等她说完江晚棠江晚棠就比出噤声的手势抵在江映雪的嘴唇上歪嘴一笑“我知道了——知道妹妹急着证明自己是都督夫人,连话都顾不上说囫囵了。”江晚棠收回手,慢条斯理擦拭指尖:“瞧这狼狈样,”她轻笑一声,瞥向柳姨娘煞白的脸,“嫡出的凤凰,原来也怕被人啄了羽毛?”
柳姨娘:“住口!都给我滚去歇着!”
江映雪突然瘫坐在地,嫁衣上的金线牡丹被压得扭曲,像极了她此刻惨白脸上的褶皱:“母亲……她欺负我……”
柳姨娘摸着她的脸“没事啊,等拜了堂成了婚,咱啊就是都督夫人啊。到时候让沈都督给你做主,把这口气……”
“姨娘这话可说得轻巧。”江晚棠倚着妆台轻笑,银簪尾端的流苏扫过满地珍珠,“不知沈都督见了妹妹这副模样,还愿不愿意用八抬大轿抬进门?”
“行了,吵什么呢?马上这迎亲队伍就来了,莫失了礼数。”江崇礼走了进来,江晚棠垂眸掩住眼底的冷笑。
门外小厮突然撞开房门,帽子滚到江晚棠脚边:“来了!两拨人都到了!”
江崇礼沉声道:“列队迎客。”他率先迈步,鹭鸶补子随着步伐稳稳晃动。
柳姨娘立刻扶住仍在发怔的江映雪,指尖灵巧地将歪斜的金簪重新别好,翡翠镯子轻碰女儿肩头:“大喜的日子,笑一笑。”江映雪深吸口气,嫁衣上的金线牡丹随着动作重新绽放华彩。
江晚棠最后整理了下鬓边银簪,珍珠流苏垂落的弧度恰到好处。一行人穿过回廊时,唢呐声与马蹄声愈发清晰。瑞王府的鎏金马车缀满红绸,玄铁铃铛叮咚奏响吉音;都督府的八抬大轿红绸飞扬,轿前侍卫铠甲锃亮。
喜娘笑盈盈迎上来:“吉时已到!请两位姑娘上轿!”江映雪在柳姨娘搀扶下走向都督府花轿,江晚棠则款步迈向瑞王府马车。
江崇礼立于门庭中央。她们刚上了马车红绸轿帘刚落下,忽听一声马嘶长鸣!沈烬寒飞跳下了马,掳出了江晚棠把她抱在马上。
“沈都督!你敢公然抢亲?”瑞王府管事的怒吼淹没在马蹄声中,江映雪在花轿里疯狂捶打轿壁,柳姨娘踉跄着扑来“都督!您娶的是嫡女!”
沈烬寒:“不好意思,本都要的是江家庶女”沈烬寒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嘶鸣着踏碎满地红绸。
“拦住他们!”江崇礼涨红着脸嘶吼,官袍上的鹭鸶补子被扯得歪斜。
马奔时“江小姐的这笔交易现在本都应下了””沈烬寒贴着她耳畔低语。
江晚棠轻轻一笑“我知道。”
而江映雪却急的直跺脚,瑞王萧炎伸出手“江小姐走吧”低沉的嗓音惊得她猛然回头“吉时将尽,莫要误了时辰。”
柳姨娘突然扑到萧炎脚边,满头珠翠叮当作响:“殿下!那小贱人抢走了映雪的姻缘,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萧炎收回悬在半空的手,望着满地狼藉微微皱眉,突然轻笑出声:“沈都督抢的不过是个庶女,江家嫡女仍在。”
江映雪:“母亲,我不要嫁给这个瘸病秧子”
柳姨娘脸色骤变,慌忙捂住女儿的嘴:“住口!殿下万金之躯......“
“无妨。“萧炎抬手止住柳姨娘的辩解,眼中笑意未达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