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死亡凝视（二）
这天，林志阳在公司待到很晚，他担心吴燕芬会打扰到自己，早早就给吴燕芬发去了晚归的短信，同时将吴燕芬唯一能联系到的手机号所在的手机早早关了机。
林志阳坐在办公桌前，看着外面乌漆嘛黑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忽然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开始席卷全身。
就在林志阳犹豫着，接下来该去哪里的时候，他电脑上挂着的QQ响了起来。
是的，虽然现在已是2023年了，但是林志阳仍旧有上班挂着QQ的习惯。
他觉得QQ承载了他们这一辈人太多太美好的青葱岁月，即便现在微信聊天更方便，更受欢迎，可仍旧取代不了QQ在他心目中的那份举足轻重的地位。
林志阳点开QQ头像，是一个加好友申请。
对方在好友申请那一栏写道：无尽的黑夜，总是让人感觉到又冷又无助，我好怕，好怕黑夜过去，我还找不到一个可以给予我丝毫温暖的人，你会是那个愿意给我温暖的人吗？
林志阳看着那段加好友申请，一边感叹着如今还有像他一样怀旧的人，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感同身受着。
或许此刻的他，也正需要一位陌生人，与他一起度过这漫长的黑夜吧。
他看着对方那笑靥如花的少女头像，犹豫了片刻，终于点了那个同意键，将对方加为自己的好友。
很快，电脑屏幕上传来了对方发来的消息。
“我叫李沫，是本市一名在校大学生，很高兴认识你。”
“不知对面的你，是否像我一样，是个青春无敌美少女呢？还是个充满阳光朝气的小伙子？亦或是事业有成的帅大叔？或者是一个抠脚大汉，又或者是一个爱八卦的大妈呢？”
林志阳看着那位自称自己是李沫的在校大学生发过来的开场白，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着。
很快，他就给对方发了这么俩个字，那便是“你猜”。
林志阳以为这两个字可能会让对面的小姑娘感觉到无趣，早早退出这场突如其来的闲聊，可他不曾想，跟李沫的聊天越到后面，却让自己越发难以自拔了。
“让我猜呀？我猜你肯定是个事业有成的帅大叔，现在正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怀疑着人生，思考着未来。”
看到这一句，林志阳的表情微微震惊了一下，他急忙起身，在办公室里胡乱搜索了起来。
他想看看是不是有哪个没下班的同事躲在角落里，正盯着自己，给自己送来了这场无聊的闹剧。
可是林志阳翻遍了整个办公室，发现偌大的办公室里面除了自己之外，就没有一个人了。
他嘴里一边念着“奇怪”二字，一边慢慢地走回办公桌前坐下。
“我说大叔，你就不用白费力气到处找我了，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你哪个恶作剧的下属吧，放心，都说了我是个在校大学生了，怎么可能会在你的办公室里面，而且还是你的同事。”
林志阳看着屏幕上的字，他心里有些慌了。
他咬了咬嘴唇，最后敲响了键盘。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刚刚在做什么？”
“这还不简单，你半天都没回我一条信息，无非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把我当成你哪个无聊的搞恶作剧的同事了，另外一种嘛，就是把我当成鬼了。”
当这个鬼字一出现在林志阳眼里，林志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汗毛都竖起来了。
就在他犹豫着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屏幕上又出现了一行字。
“大叔，放心，我只是逗你玩的，其实我是学心理学的，你知道学心理学的人，到底还是能洞察一些东西的，而且内心也都比较敏感，尤其是在黑夜里，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特别想找个人聊聊。”
李沫的这段话，不仅消除了林志阳的惊恐，也让林志阳来了兴趣。
于是，林志阳便与对面那素不相识的女生，开启了一整晚的对话。
“这位李沫小姐，那你想聊些什么呢？”
“都可以，只要大叔感兴趣的话题，我都能聊上几句。”
“其实我很好奇，像你们这些年轻的小姑娘，怎么会聊上QQ的？”
“这个很简单，学心理学的人嘛，对什么都好奇，对什么都想尝试一下。”
“尤其是面对现在微信里都是熟人的囧境，就更想找个陌生人聊聊天了，这样哪怕你知道了我所有的秘密，你都不会知道我是谁，你都不会泄露我的秘密。”
“如此，说来也是，不过我说，都那么晚了，你就不用休息吗？你明天不用上课吗？”
“大叔，你也知道那么晚了，为什么你还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面呢？至少我还在宿舍里面，想睡觉随时倒头就可以睡，可是你呢，总不能在办公室里面睡着了吧。”
林志阳无奈地笑了笑，他斜眼瞄了下电脑右下角上的时间，上面显示着凌晨十二点三十分。
“大叔，你那么晚都还不回家，你就不怕你老婆干着急吗？”
原本林志阳的心情虽说不能用波澜不惊来形容，但是至少也算是平静了许多的。
但是当他看到屏幕上出现的“老婆”二字时，他的心里又开始了一阵烦躁。
“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她，扫兴。”
“哦，这样，看来大叔现在也是处在水深火热的婚姻牢笼中的人呀，而这婚姻就如同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林志阳嘴角露出了一抹不经意的冷笑，他看着屏幕上的字句，想象着对面，那早已露出一副自以为是的小表情的小姑娘，林志阳只能强忍着，把到嘴的粗口又给强行咽了回去。
他用键盘敲打道：“算是吧，也不算是吧！”
“哦，大叔为何说得如此模棱两可？你先别急着回我，让我猜猜看。
“大叔你之所以会这么说，应该还有什么原因让你无法舍弃这段婚姻吧，而会让你无法舍弃这段婚姻的，无非有这么几个原因，一是你的事业受到对方的牵制，让你无法脱身；另外一个嘛，就是你还很爱很爱对方，虽然对对方有一些怨恨，但是因为爱，所以你并不舍得离开她。
“不过男人一般都是理性的动物，我看能成立的，也就只有第一种原因了。”
林志阳笑了，这是他这段婚姻压抑了他那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有人敢如此直视并且说出他的内心话，他像一个学生请教着一位老师一般，问道：“李沫小姐既然如此清楚，那你有何高见？”
“大叔，我现在来说说你的想法，你看对不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只想让她消失，让她彻底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什么，林志阳慌忙从老板椅上站起身，双手一拍桌子，他看着屏幕上出现的“消失”二字，心中是既惊讶又惊慌，这是他第一次被一个人这么直接有力地看穿自己的内心。
此刻的他就如同一个毫无遮掩的雕像，将自己由内而外的一切，彻底暴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