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生机
随着崭新一天的到来，太阳依旧不偏不倚地升起，它带给地球的光芒并不因世间的温情或困难而增减。阳光温柔地洒进病房里，将原本冰冷沉寂的空间渲染得温暖而明亮。夏月静卧在病床上，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如同冬日里最后一片凋零的落叶。两周以来，她一直沉睡不醒。医生说，尽管她曾遭受过电击的折磨，幸运的是，她的身体并未因此受到不可逆转的损害。然而，她之所以始终不愿醒来，是因为潜意识里她内心深处充满了恐惧，隧道密室里遭遇的一切让她害怕再睁开双眼来到这个世界。至于她究竟能何时苏醒，连资深的医生也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
陈画静静地依偎在昏迷夏月的怀抱中，她的脸颊轻贴在夏月所盖的被子上，肩膀正随着抽泣而颤抖。眼泪默默地从她的眼角滑落，此时她感觉自己正在被全世界抛弃。法院已经对黑市暗网案件进行了宣判，骆丰年和袁博，因涉嫌教唆杀人或故意杀人，以及建立地下黑市，参与人体器官贩卖和非法移植，被判处死刑；马航杀人未遂，以及倒卖野生动物，盗取科研成果资料，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景明参与地下黑市活动，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王江由于转做污点证人，认罪态度积极，被判处八年有期徒刑。即便在袁博被执行死刑的前夕，陈画都没有去监狱探望他最后一眼。
“我们其实都只是受伤的小孩儿。我没有爸爸了，夏月。”陈画委屈地说道，赵晨站在她的身后，轻轻地抚慰着她的肩膀。
叶凡推门步履欢快地走了进来，他的手上提着一个鸟笼，笼中是一只活泼可爱的小麻雀，正在“啾啾”的鸣叫着。见到叶凡的到来，陈画悄悄坐起身，迅速拭去眼角的泪痕，叶凡将小麻雀挂在了夏月的床头。
“你怎么带了只鸟儿过来，现在夏月应该最怕的就是鸟儿！”陈画揪心地问道。
“我问过医生了，这叫以毒攻毒。小鸟儿的生命力也许能感染到她，让她对世界重新唤起希望。明后天我再提两只小鸟儿过来。”叶凡一边回答，一边用柳枝逗弄着小鸟。
“这是一只小麻雀啊，陈画，当年在大学的时候，夏月和萧阳第一次因为实验样本吵架，是不是就是因为一只麻雀？”赵晨看到这只小生物也来了兴致。
“对，当时萧阳把离世的小麻雀给解剖了，夏月非常难过，为了这事儿一周没搭理萧阳。”陈画答道，提到离世的萧阳，她内心的酸楚和惆怅瞬间又涌上心头。
“还有这事儿吗，那只小麻雀叫什么名字？”叶凡追问道。
“豆豆。它叫豆豆。”陈画回答道。
“那好，那从今以后你也叫豆豆。你要每天跟夏月姐姐聊聊天，告诉她别再偷懒躺在床上了，等她醒了我们就把你放生。”叶凡跟小麻雀说道。
“云梦湖湿地的项目公司已经从景佰集团的项目资产中剥离出去了，现在它全资归国家所有，已经没有一点资本的成分了。叶总已经从景佰离职了，自己成立了一家景观管理运营公司，接管云梦湖湿地，我和陈画现在都在给叶总打工。”赵晨对昏迷的夏月继续讲解道，就像夏月还活蹦乱跳地在他眼前：“所以你赶快醒来吧，项目需要你，我们都需要你。”
叶凡从背包里取出一本精致的影集相册，那是他们当年一起去全国度假区项目考察时所拍摄的照片，装载着他们满满的美好回忆。翻开相册，夏月的身影要么在花丛中绽放，美得像个花仙子；要么在湖边，调皮地扮着各种可爱的鬼脸，让人忍俊不禁；要么在酒店的房间里，满脸被贴满了游戏纸条，脸上洋溢着幸福而略带滑稽的微笑。叶凡一页一页地给夏月翻阅着，手指轻轻抚摸着照片上那纯真无邪的笑容，他将这本充满回忆的影集轻轻地放在了夏月的床头。
“也许有时候这世界确实存在暴虐和残酷，但就像每天太阳会照常升起，一切黑暗终将成为过去。地球上每一次灾难都孕育着新的生命，每一次地球生物的灭绝都意味着新物种的诞生，地球的形成甚至经历过无数次的碰撞与重组，每一次冲击，都是对生命意志的考验。夏月，你要相信，寒冬过后，终会迎来万物复苏的春天。”叶凡紧紧握着夏月冰冷的手，希望能传递给她想念的温度。
叶凡每天都来看望夏月，替她擦拭身体，给她阅读新闻报纸。
“新北市旅游摄影家协会，首次观测到国家二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蓝喉蜂虎。这一发现标志着当地生态环境持续改善，生物多样性保护取得新成效。”
“洱海之源通过生态改造，已成为灰雁等珍稀水禽的候鸟乐园。”
“珍稀彩鹮现身洱源，湿地生态美景如画。”
“云梦湖湿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生态保护成效显著，首次记录到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震旦鸦雀。”
“云梦湖湿地举办湿地生态观鸟节，现场放归15只被救助的珍稀鸟类，动物医学专家陈画接受记者的采访报道。”
……
高一上学期期末暑假，陈画带骆飞舟来了一次医院，是骆飞舟主动提出来的。骆飞舟的个子又高了一些，眼神越发的清澈明亮。
“你这么躺着也没关系，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天。很久以前，我都希望能够摆脱父亲和医生的控制，如今真的没有人再给我压力了，但是我觉得生命竟然空荡荡的。我这才真正理解你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原来掌控也是一种爱护。我也没有爸爸了。我知道他犯了罪，但是他给了我生命，教育我长大。从此这个世界上少了一个爱我的人。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为什么就想这么躺着，有时候我也想从此一睡不醒，那该有多好啊，所有烦恼都没了，不用面对这个孤独的世界，在梦里还能再见到妈妈和爸爸。但我比你勇敢不是吗？连我都坚强地活着。哦，对了，磁悬浮人工心脏的手术已经完成了，喏，给你看看。”说着骆飞舟掀起了衬衫，露出了手术刀口的痕迹。“你可以放心，手术很成功，这让我觉得拥有了新的生命力，从此再也不用背负着另一个人的生命去生活了。我现在会经常去云梦湖，帮陈画姐姐给小动物们做饭，这是最让我开心和感到放松的事情。每次去我都会很想你，夏月阿姨，小动物们也很想你。我们都在等着你，等你快点醒来。”叶飞舟说到自己声音哽咽，和站在他身后的陈画阿姨紧紧抱在了一起。
那天晚上，夏月沉浸在了一个悠长而深邃的梦境中。其实她最近一直做着各种奇怪的梦，有时梦到萧教授，有时梦到萧阳，有时梦到大学时代，甚至有时梦到小时候。这次她感觉自己化作了一个小小的茧，被层层叠叠的束缚和对未知世界的畏惧所包围。终于，她冲破了那层坚硬的外壳，随着一阵轻盈的颤动，化作了一只美丽的蝴蝶，展开了五彩斑斓的翅膀！她尝试着在空中轻盈地舞动，飞过云梦湖湿地，那里的花丛散发着迷人的香气，她忍不住在那些绚烂的花朵间盘旋。仿佛受到了梦境中蝴蝶振翅的感应，她在病床上因久未动弹而僵硬的手指，轻微地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