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虎啸石溪
清晨,卧牛山依旧笼罩在浓得化不开的乳白色雾气之中,仿佛沉睡的巨兽尚未苏醒。刺骨的寒气穿透衣衫,连最勤快的鸟儿也蜷缩在温暖的巢穴里,不敢发出一丝声响。整个山林,静谧得让人心生敬畏。然而,在这片寂静的深处,却有一处地方,正奏响着与这宁静格格不入的激昂乐章。
那里,湍急冰冷的溪水如脱缰的野马,裹挟着上游冲下的碎石,狠狠地撞击在一块半浸在水中的巨大青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哗啦”声。石头上,一个瘦小的身影,正以一种近乎超凡脱俗的奇异姿势站立着,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这个身影,正是年仅七岁的萧何。他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在晨光中泛着健康的光泽,只穿一条被岁月磨砺得发白的粗布短裤。那小小的身体上,布满了新旧交错的伤痕,它们或深或浅,纵横交错,如同古老地图上神秘的纹路,记录着无数次与极限的较量。此刻,这些伤痕被冰冷的溪水冲刷得微微发白,更添几分坚韧不拔的意味。萧何双足稳稳分开,膝盖微曲,脚趾如鹰爪般死死抠住湿滑的岩石表面,整个人仿佛与脚下的巨石融为一体,成为激流中不屈的孤岛。这不是普通的站姿,而是他自创的“磐石桩”,一种要求全身每一寸肌肉都绷紧如铁,以对抗水流那仿佛永无止境的万钧冲击力的绝技。每一次水流的冲刷,都让他的小身板微微摇晃,但那双脚,却如同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
“九百九十七……九百九十八……”萧何紧咬着下唇,稚嫩的脸庞因为极致的用力而扭曲变形,汗水与溪水交织,顺着脸颊滑落,汇入湍急的溪流。每一次呼吸,都扯得他肺部火辣辣地疼,仿佛有火焰在胸腔内燃烧;双腿更是像灌满了烧红的铁水,不停地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支撑不住。但即便如此,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寒夜里最执拗、最璀璨的星辰,死死盯着前方翻滚不息的水浪。那里,不仅是水流的尽头,更是他意志与梦想的彼岸。一股名为“坚持”的火焰,在他的眼眸深处熊熊燃烧,照亮了通往强者之路的每一个坎坷。
“九百九十九……一千!”当最后一个数字在心中如洪钟般吼出,萧何紧绷的身体猛地一松,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他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被汹涌的溪流无情地卷倒,瞬间没入冰冷刺骨的水中,呛了好几口溪水。那溪水,仿佛带着千钧重压,直灌入他的肺腑,让他几乎窒息。但他没有放弃,凭借着顽强的意志,挣扎着从水中探出头来,手脚并用地爬到岸边一块稍平的石头上,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那是咽喉被过度压迫的结果。冰冷的岩石刺激着皮肤,他却感觉不到一丝寒冷,只有一种从骨髓深处透出的疲惫,以及一丝微不可察的满足。那是挑战自我、超越极限后的满足,是勇士独有的荣耀。
休息片刻,萧何挣扎着站起身来。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岸边,最终锁定在一块半人高的不规则青石上。那石头,棱角分明,少说也有两百斤重,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仿佛是一位沉默的挑战者。萧何深吸一口气,小小的身体里,一股惊人的力量悄然涌动。他走到石前,双脚稳稳扎根,深吸一口气,腰腹、背脊、双腿的肌肉同时贲张,发出沉闷的嗡鸣声,仿佛体内藏着一头即将苏醒的巨兽。紧接着,他俯身,双手插入石下湿滑的缝隙,用力一撑!
“起——!”一声压抑的低吼,震得四周的空气都为之颤抖。沉重的青石被他生生抱起,稳稳地扛在了稚嫩却已显出坚韧线条的肩膀上。那一刻,萧何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高大,仿佛是一位扛起山岳的巨人。他迈开脚步,沿着溪边湿滑、布满苔藓的陡峭斜坡向上冲刺。每一步落下,都留下一个深深的水印,小腿肌肉虬结如钢索,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力量。冲上坡顶,他猛地将巨石向前掷出,石块翻滚着砸落溪涧,溅起巨大水花。而他则毫不犹豫地转身,手脚并用,从另一侧更陡峭的泥泞山坡上翻滚而下,沾满泥浆,又毫不停歇地再次冲向溪边,寻找下一块目标……
日头渐高,驱散了部分雾气,却驱不散山林深处的湿闷。当萧何将第十块巨石抛入溪中,完成今日最后一组“负山行”时,他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每一块肌肉都在哀鸣抗议。他拖着几乎麻木的双腿,踉跄着走到一棵需要三人合抱的巨大铁杉树下,背靠着粗糙冰冷的树皮,缓缓滑坐在地,只想闭上眼睛好好喘口气。然而,就在这一刻,林间的气氛骤变!
呼啦!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掐住了所有鸟雀的脖子,它们停止了鸣叫,连那些恼人的虫豸也噤若寒蝉。一股令人汗毛倒竖的死寂,毫无征兆地降临。紧接着,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臊气息,如同实质的幕布,猛地盖了下来!萧何的心脏骤然缩紧!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冰冷恐惧,瞬间如毒蛇般缠绕住他的四肢百骸。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已经让他猛地弹起,背脊死死抵住了身后的铁杉树干!
“吼——!!!”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如同九霄惊雷炸响!狂暴的音浪裹挟着令人窒息的威压,席卷而来,震得树叶簌簌如雨落下,连脚下的地面都仿佛在颤抖!萧何的小脸瞬间褪尽血色,身体僵硬如木。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铁链,紧紧束缚住他的心灵。但在这生死一线的绝境中,一股不屈的力量,在他心中悄然觉醒!
前方浓密的灌木丛被一股巨力粗暴地分开,一头庞然大物踱步而出。那是卧牛山的王,一头成年吊睛白额猛虎!它斑斓的皮毛如同流动的火焰与阴影,强健的肌肉在皮下滚动,蕴藏着爆炸性的力量。粗壮的尾巴如同钢鞭,不耐烦地扫动着地面枯枝,发出噼啪的脆响。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冰冷的、毫无感情的黄褐色竖瞳,带着绝对的捕食者的漠然,死死锁定了树下的萧何。它微微伏低前身,喉咙里滚动着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呼噜”声,粘稠的口涎从森白的獠牙间滴落。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面对这山林之王的威压,萧何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但他知道,跑?在这山林之王面前,转身就是送死!巨大的体型差和那扑面而来的死亡气息,足以让成年猎户都肝胆俱裂。他死死咬住舌尖,剧烈的痛楚和一股从无数次极限训练中磨砺出的狠劲,硬生生压下了翻腾的恐惧。他强迫自己急促地呼吸,胸膛剧烈起伏,目光却锐利如刀,飞速扫视周围:左侧是湍急的深涧,右侧是陡峭的乱石坡,身后是巨树,前方是死敌!几块尖锐的片状岩石散落在脚边不远。生死,就在一念之间!
老虎似乎对这个渺小猎物此刻的“镇定”感到一丝不耐,它失去了最后的耐心。后腿猛地一蹬,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腥风黄影,挟着千钧之力,凌空扑下!血盆大口张开,目标直取萧何的咽喉!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整个世界都只剩下那扑面而来的腥风和那令人绝望的巨大阴影!
生死一线!
“喝!”萧何瞳孔骤缩,在虎爪即将临体的瞬间,身体爆发出惊人的柔韧和速度。他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向老虎扑来的方向侧前方一个狼狈却迅捷的翻滚!呜——!锋利的虎爪带着恶风擦着他的后背掠过,“嗤啦”一声撕裂了他本就破烂的衣衫,在他稚嫩的脊背上留下三道火辣辣的血痕!剧痛传来,萧何却连哼都没哼一声。翻滚的同时,他的右手已闪电般抄起地上一块边缘锋利的石片!
老虎庞大的身躯扑空落地,激起一片尘土。它显然没料到这小东西如此滑溜,愤怒地咆哮一声,粗壮的虎尾如铁棍般横扫而来,带起凄厉的破空声!萧何刚刚滚地起身,劲风已至腰间!他根本来不及躲避,只能将双臂交叉护在身前,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铁!
砰!沉重的闷响!萧何感觉自己像是被狂奔的蛮牛撞上,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抽得离地飞起,狠狠撞在身后的铁杉树干上!喉头一甜,一口逆血涌了上来,又被他强行咽下。双臂传来钻心的疼痛,骨头仿佛要裂开。但这一撞,也让他借力!在身体撞树反弹的瞬间,他眼中厉色一闪,不退反进,如同扑火的飞蛾,矮身从老虎因扫尾而露出的腹下空隙中钻了过去!同时,手中那块锋利的石片,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向上捅去!
噗嗤!石片精准地刺入了老虎相对柔软的腹部侧方!虽然入肉不深,但剧烈的疼痛让这山林之王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痛吼!
“嗷——!!!”
老虎彻底狂暴了!它猛地扭身,巨大的爪子带着腥风拍向身下。萧何一击得手,毫不贪功,就地一个赖驴打滚,险之又险地躲开那足以拍碎他脑袋的巨爪。碎石飞溅,地面上留下一个清晰的爪印深坑。
战斗,瞬间进入了最惨烈、最凶险的阶段!
萧何将自身矮小灵活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他绝不与老虎硬撼,每一次都险象环生地闪避着致命的扑击和爪撕尾扫。他像一只在林间亡命跳跃的猿猴,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环境:粗壮的树干作为掩体,陡峭的岩石作为障碍,湿滑的溪边淤泥迟滞老虎的脚步。每一次惊险的闪避间隙,都是他反击的时机!那块染血的石片,或者随手捡起的尖锐枯枝,就是他唯一的武器。他的目标永远是最脆弱的部位:老虎再次扑空,前爪落地的瞬间,他矮身滚进,石片狠狠刺向老虎的后腿关节韧带!老虎吃痛回身,他早已借力蹬在旁边的岩石上,身体腾空,枯枝如毒蛇般戳向老虎因暴怒而圆睁的眼睛!
嗤!枯枝在虎眼上留下了一道血痕,虽然未能刺瞎,却让老虎剧痛难忍,更加狂躁。
“呼…呼…”萧何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汗水、泥浆、血水混合在一起,糊满了他的全身。视线开始模糊,手臂酸麻得几乎抬不起来,双腿更是沉重得像拖着两座山。但他眼神中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炽烈!他看到了!老虎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粗重的喘息如同拉风箱,身上几处被他刺出的伤口正不断渗出鲜血,染红了斑斓的皮毛。它的狂怒中,开始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和疲惫。
就是现在!
当老虎又一次因为扑击他撞在岩石上,身形出现短暂迟滞的瞬间,萧何眼中精光爆射!他放弃了闪避,榨干身体最后一丝力气,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从侧面扑向老虎的脖颈下方!他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不可思议的速度!
“死——!!!”一声嘶哑的、不似孩童的怒吼!
他双手死死握住那块早已被虎血和他自己鲜血浸透、边缘甚至有些崩裂的石片,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愤怒、所有在瀑布下、在负重中磨砺出的力量,都凝聚在这一刺之上!
噗——!
这一次,是利刃入肉的沉闷声响!
石片精准无比地、深深地刺入了猛虎咽喉下方最柔软的要害!滚烫的兽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瞬间染红了萧何的脸和手臂!
“嗷呜——!!!”
老虎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绝望的惨嚎!巨大的身躯疯狂地扭动、翻滚、拍打,想要将身上这致命的“毒刺”甩掉!恐怖的巨力将萧何狠狠甩飞出去,重重砸在几米外的泥地上,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但他死死咬着牙,撑着一口气,抬起血肉模糊的脸,死死盯着那头垂死挣扎的猛兽。
老虎的挣扎越来越无力,哀嚎声越来越微弱。它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四肢抽搐着,咽喉处的伤口汩汩冒着血泡,染红了大片地面。那双曾经冰冷威严的虎目,此刻充满了痛苦、不甘和难以置信,最终,光芒彻底黯淡下去。
山林之王,毙命!
死寂,再次笼罩了这片溪涧。只剩下萧何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和粗重得吓人的喘息。
赢了…真的赢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超越极限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萧何瘫在冰冷的泥地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无处不痛,骨头像散了架,手臂更是麻木得失去了知觉。但他却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露出沾染着泥血的白牙。那笑容里,有疲惫,有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冲破桎梏、战胜强敌后的、无法言喻的畅快和光芒!
休息了不知多久,直到冰冷的山风让他打了个寒颤。他挣扎着爬起来,步履蹒跚地走到虎尸旁。抽出那深深嵌入的石片,带出一股血泉。他忍着腥气,用石片费力地割下一大块最肥厚的虎后腿肉,又剥下那张虽然染血但相对完整的斑斓虎皮。做完这一切,他几乎再次虚脱。
将沉重的虎肉扛在肩上,虎皮卷好夹在腋下,萧何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个血脚印,朝着山下村子的方向,艰难地挪去。
当那个浑身浴血、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小小身影,扛着巨大的虎肉、夹着斑斓虎皮出现在卧牛村口时,整个村子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正在劈柴的汉子斧头掉在了地上。
晾晒衣物的妇人张大了嘴巴,手中的木盆“哐当”落地。
玩耍的孩童惊恐地躲到了大人身后,瞪圆了眼睛。
“老……老虎!”
“是何娃子!是何娃子!”
“老天爷啊!他…他杀了头虎?!”
惊呼声、抽泣声、难以置信的议论声瞬间炸开了锅。所有人都被眼前这超越常理的一幕惊呆了。七岁的孩童,搏杀了卧牛山的山君?!这简直如同神话!
“何儿!我的何儿!”
一个苍老而焦急的声音穿透了嘈杂。一个须发皆白、身形有些佝偻却步伐极快的老人拨开人群,冲了过来。正是萧何的爷爷,萧山。
看到萧何浑身浴血、衣衫褴褛、小脸惨白却眼神明亮的模样,萧山浑浊的老眼瞬间涌上无尽的心疼和后怕。他一个箭步冲到萧何面前,粗糙的大手颤抖着,却异常迅速地检查着萧何身上的伤口,尤其是背上那三道狰狞的爪痕。
“爷爷…”萧何的声音嘶哑虚弱,却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和依赖。
萧山仔细检查着,确认那些伤口虽深却未及筋骨,多是皮肉伤和脱力后,他悬着的心才猛地落下。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火山爆发般的自豪和震撼,取代了所有情绪,冲上了他的心头!
他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萧何那双依旧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他什么也没多说,只是伸出那双饱经风霜、布满老茧的大手,重重地、一下又一下地拍在萧何那稚嫩却已能扛起山虎的肩膀上。
拍得萧何小小的身子都晃了晃,但那手掌传来的力量和温度,却暖得让他想哭。
“好!”萧山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在山村清晨的寂静中回荡,“好小子!”
他顿了顿,仿佛这两个字还不足以表达他内心的汹涌澎湃,又重重地加了一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砸出来:
“干得好!!!”
这简短的三个字,如同一股暖流,瞬间冲垮了萧何身体里最后强撑着的那根弦。他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所有的疲惫、疼痛,仿佛在这一刻都值得了。
萧山浑浊的目光缓缓移向萧何腋下夹着的那张染血的斑斓虎皮。虎皮上,那狰狞的虎头似乎还残留着生前的威势。老人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欣慰、震撼、追忆、还有一丝深藏的、难以言喻的悲伤,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他伸出粗糙的大手,无比郑重地、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虔诚,轻轻抚摸着那张还带着温热和血腥气的虎皮。指腹感受着那皮毛的粗粝与韧性,仿佛在触摸着某种宿命的印记。
许久,萧山才抬起头,再次看向萧何。他的嘴唇嗫嚅了几下,眼神深邃得如同古井。最终,他用一种只有祖孙二人能听清的、带着无尽感慨和一丝隐藏至深悲怆的语调,低声喃喃道:
“好!好!…你爹娘…他们…没看错人!”
话音未落,萧山的眼神猛地闪烁了一下,像是突然被火烫到,迅速避开了萧何瞬间变得惊愕和探寻的目光。他仿佛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脸上掠过一丝慌乱,立刻低下头,手忙脚乱地将那张染血的虎皮从萧何腋下抽走,小心翼翼地卷好,紧紧抱在怀里。
“走!快回家!”萧山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一把搀扶住摇摇欲坠的萧何,仿佛要逃离刚才那句话带来的无形压力,“你这满身的伤!得赶紧处理!快走!”他半扶半拽着萧何,拨开依旧处于震惊和议论中的人群,步履匆匆地朝着村尾那间简陋的茅屋走去。
萧何被爷爷搀扶着,身体疲惫到了极点,但爷爷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却像一道惊雷在他小小的脑海里反复炸响。
爹娘?没看错人?
他从未见过父母。爷爷对此讳莫如深。这简短的一句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掀起了滔天巨浪。无数个疑问瞬间塞满了他的思绪,让他忘记了身体的疼痛,只剩下那双漆黑眼眸中翻涌的迷茫和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的探究欲。
爷爷抱着虎皮的手,似乎在微微颤抖。
身后,村民们敬畏、好奇、难以置信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追随着他们。那块染血的虎皮,被老人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一个沉重而隐秘的过往,消失在茅屋低矮的门扉之后。
卧牛村看似恢复了平静,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什么东西,因为这个七岁孩童今日的壮举,悄然改变了。
萧何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爷爷正用捣碎的草药小心地为他敷背上的伤口。药汁的清凉暂时压下了火辣辣的痛感。身体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眼皮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但在他彻底陷入昏睡之前,爷爷那句低语,还有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心底。
小小的拳头,在粗糙的薄被下,悄悄地、紧紧地握了起来。
窗外,山风呜咽,仿佛预示着前路的波澜壮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