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纵横考场！
林舟捻着那封薄薄的信，信封上《经济学动态》几个油墨字，透着沉甸甸的分量。
他利索地拆开封口，抽出信纸，编辑部工整的字迹随即映入眼帘。
“林舟同志：来稿已阅……”客套的肯定，赞扬了论文观点的新颖与深刻。
林舟心头一松。
话锋一转，编辑措辞严谨地指出，文中几处论述，希望能更紧密地结合当前国内的实际情况与政策方针，建议略作修改。
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许多观点，对这个时代而言，确实超前。
信的末尾，附言说明，为表彰其研究热情，特预付稿费五十元。
五十元！
林舟眼睛倏地亮了。
这在1983年，几乎是普通工人一个半月的工资。
喜悦尚未完全散去，信纸最下方一行小字，却让他眉头骤然一紧。
编辑部以学术交流的口吻，十分委婉地探询他在“海外”求学时，师从哪位经济学名家，以及具体的学习经历与研究方向。
并提及“若能提供导师相关著作或曾发表文章的期刊信息，将有助于我部更全面地理解您的学术脉络”。
林舟何等敏锐，立刻嗅出了一丝审慎，甚至是核查的意味。
“华侨”身份是便利，也是一把双刃剑。
他并未慌乱，指尖轻叩桌面。
编辑的修改意见，他仔细研读，心中已有数稿。
那些对未来经济趋势的洞察，完全可以用这个时代能够理解的理论框架重新包装，巧妙地融入。
至于那“海外师承”，林舟嘴角扬起轻松的微笑。
他很快便虚构出一位学识渊博、心系故土、曾在东南亚某华人大学短暂任教后隐居的“南洋爱国老华侨学者”作为自己的“导师”。
并“回忆”起导师曾提及自己早年在某本现已停刊的南洋地区华人学术刊物上发表过一些关于区域经济的思考。
这些细节，真假掺半，查证起来极为困难，却又显得合情合理。
他提笔，将修改后的论文重新誊写，附上那份精心编织的“学术履历”，再次寄往京城。
日子在笔尖的沙沙声与饭菜的香气中悄然滑过。
高考日益临近。
王姐见林舟虽依旧清瘦，但那双眼睛却越来越亮，精神头十足。
她嘴上不说，每日却变着花样给林舟改善伙食。
“小林，今天后厨炖了鸡汤，你多喝点，补补脑子。”
“小林，早上煮了荷包蛋，给你留了两个。”
林舟心中感念。
复习间隙，他又给王姐的饭馆提了不少新点子。
“王姐，咱们可以每天推出一道特价菜，写在门口小黑板上。”
“中午学生和工人多，可以做几种简单快捷的午市套餐。”
这些在后世司空见惯的营销手段，在这个年代却显得格外新颖实用。
王姐一一采纳，饭馆的生意竟真的肉眼可见地红火，门口排队等位的人也渐渐多了。
周围的小商贩们见了，无不啧啧称奇。
高考的日子，终于到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带着几分燥热。
林舟穿上王姐特意为他找出的一身半新旧的工装，洗得干干净净，熨烫得平平整整。
他走进考场，如同平日里去饭馆帮忙一般从容。
考场外早已人头攒动，考生们或三五成群，紧张地核对准考证；或独自一人，捧着书念念有词。
林舟这份闲庭信步般的从容淡定，显得格外突出。
人群中，一道清冷的身影，闯入了林舟的目光。
一件朴素的白色棉布衬衫，洗得有些发旧，却依旧干净整洁，简单的衣着也难掩其玲珑起伏的曲线。
一头乌黑的长发简单地扎成一个清爽的低马尾。
她独自站在考场一角，安静地看着手中的一本英文原版小说，周遭的喧嚣与她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那股生人勿近的清冷气质，让她在喧嚣的人群中如鹤立鸡群，格外醒目。
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夏语冰缓缓抬起头。
两人目光短暂交汇。
她那双清澈如古井的黑眸中，闪过探究的神色，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只是拿书的手指极轻微地动了一下。
林舟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心中却是一动。
“有点意思。”
第一场，语文。
考场内弥漫着纸墨清香与考生们压抑的呼吸声。
作文题目公布——《毅力与恒心》。
林舟的笔尖在草稿纸上轻轻一点。
他没有落入俗套地去写凿壁偷光、悬梁刺股。
而是巧妙地结合了“海外华侨历经艰辛、毅然归国、投身祖国建设”的时代背景，将个人的奋斗融入到国家发展的大潮之中。
他笔锋一转，写道。
“所谓恒心，非独指埋首故纸，亦在于洞察时势，顺势而为，更在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为民族未来计，虽千万人吾往矣。”
寥寥数语，已显格局。
他落笔后几乎没有停顿，卷面整洁，思路清晰。
第二场，数学。
这对林舟而言，更像是一场轻松的智力游戏。
许多在他看来基础至极的定义与定理，在这个时代的考生眼中，却是困扰许久的难题。
他下笔如飞，各种公式定理信手拈来，解题步骤清晰简练。
一道压轴的解析几何题，多数考生还在费力联立方程、计算判别式。
他却直接引入了在此时国内尚不普及的参数方程思想。
寥寥几步便锁定了关键变量范围，过程之优雅，不像解题，反倒像是在进行某种精密的艺术创作。
不到一半的时间，他便已完成了所有题目，开始从容不迫地检查。
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老师，已经数次“不经意”地从他身边巡视而过。
每一次，看到的都是他整洁的卷面，清晰严谨的步骤，尤其是那道解析几何题的解法，更是让他心头大震。
这解法……他从未见过，却又严谨得无可挑剔，简洁得令人拍案叫绝。
监考老师心中暗自骇然。
“这学生……究竟是什么来头？这种解题思路，别说是学生，就是许多大学老师也未必想得到！”
检查完毕，确认无误，林舟轻轻放下了手中的钢笔。
他抬头，目光再次投向不远处那个清冷的身影。
女孩也已停笔，正安静地检查着试卷，对周遭的一切浑不在意。
她手里的笔微微一顿。
清冷的女孩抬眼，恰与林舟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林舟嘴角微扬，眼神中带着几分玩味，几分了然，还有一抹不加掩饰的挑衅。
他轻轻颔首，像一个无声的战帖。
清冷的女孩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掠过一缕波澜，快得无法捕捉。
她极轻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只是握着钢笔的指节，却悄然收紧，透出些许绷紧。
那是一种被触及领域后的本能警觉，也是一种对未知对手的审慎。
几乎在林舟从容应对高考的同时。
千里之外，京城，《经济学动态》编辑部。
烟雾缭绕。
几位胡子拉碴的编辑围着一张旧办公桌，桌面上摊着一份稿子。
正是林舟修改后的《试论家庭联产承包制条件下家庭积累的性质》以及那份“海外学习经历说明”。
“这个林舟……”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编辑猛吸了口烟，将烟蒂摁进满是烟头的铁皮烟灰缸。
“不简单，极其的不简单！”
他指着稿纸上某处。
“你们看这里，他对政策的引申和解读，比咱们部里有些搞了一辈子研究的老同志，还要深！”
“何止是深。”
旁边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编辑扶了扶镜框。
“简直是刁钻！他那个‘导师’，我托人去南洋那边打听了，根本查无此人！但偏偏他给出的那些停刊的旧杂志，又确实存在过！”
“所以说，这份‘学习经历’，编得是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老编辑又点上一根烟，眯着眼。
“要么这小子真是个妖孽，要么他背后真有高人，一个咱们完全不知道存在的高人！”
“那现在怎么办？这稿子，发还是不发？”
一个年轻些的编辑忍不住问。
老编辑把烟重重往桌上一拍。
“发！为什么不发！这种能引起大讨论的稿子，多少年没遇到了！”
他眼神锐利起来。
“老钱，这份稿子，你亲自跟进。另外，想办法，联系上这个林舟。”
“我要知道，这个林舟，究竟是何方神圣！必须尽快找到他，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