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星霜涅槃

白鹿洞书院的千年银杏披着薄霜，陆云卿展开《千里江山图》覆于青石棋枰。画中素衣女子腕间的青铜钥匙忽泛幽光，惊起梁间玄鸟，衔着枚冰晶坠入砚台——晶体内竟封着半阕《霓裳羽衣曲》工尺谱。

“沈姑娘...“他指尖抚过画中红绦，昨日鄱阳湖的十二冰棺历历在目。当冰晶谱文映上晨光时，棋枰裂纹突现星轨，指向三叠泉下的青铜卦阵。

泉瀑轰鸣如雷。陆云卿踏着《幽兰操》节拍跃入寒潭，见冰棺环列成二十八宿阵。中央主棺的琉璃盖内，沈清徽双手交叠于心口，北斗星纹正随水波明灭。他忽觉怀中玉笔发烫，笔管“文光射斗“四字化作金线缠住棺椁。

“陆大人好兴致。“王元宝的冷笑自瀑后传来。黄金弩机穿透水帘，箭簇系着的朱砂符炸开冰面，惊起棺中女子们的齐声悲鸣。陆云卿挥笛格挡，玉笛与冰棺相击竟奏出《广陵散》杀伐之音。

音波震碎东侧冰棺，跌出卷用鲛绡写的《营造法式》。书页间夹着片柴窑瓷，天青釉面映出沈清徽舞剑身影——剑尖正指白鹿洞书院的星图碑林。

暮色染红碑刻时，陆云卿发现《瘗鹤铭》拓片暗藏玄机。当他把瓷片嵌入“岁在壬午“的碑文缺角，整面石壁突然翻转，露出布满青铜齿轮的浑天密室。沈括亲笔题写的星槎设计图悬于中央，图中舵轮竟是放大百倍的青铜钥匙。

“原来在此。“他转动钥匙，密室地板轰然中开。坠入地下暗河的刹那，五十艘星槎蒙冲破水而出，桅杆素幡拼成“甲子年戊辰月“的谶语。沈清徽的虚影正在主舰掌舵，腕间红绦系着半截玉笔。

子夜梵钟自东林寺荡来。陆云卿追着虚影闯入肉身佛殿，见智顗大师的金身忽睁法眼。佛掌《摩诃止观》无风自翻，显出血写的“荧惑蚀月，当断龙脉“。他猛然想起鄱阳湖冰棺的星纹排列，正是锁住长江龙脉的困龙局。

“施主着相了。“扫洒老僧忽然开口，手中苕帚在青砖划出河洛数阵。陆云卿以玉笛为筹推演，发现阵眼缺位竟与沈清徽心口星纹吻合。老僧的斗笠被风掀开，露出黥面《璇玑图》——与司天监老妪如出一辙。

惊雷劈中佛殿鸱吻。老僧的苕帚化作青铜剑刺来，陆云卿闪身时撞翻长明灯。灯油泼在《千里江山图》上，烧出隐藏的星陨解法：“取七星心头血，绘太乙于紫微。“

五更梆子响彻庐山。陆云卿在五老峰巅找到七星祭坛，坛中供着的非是牲礼，而是七盏冰髓琉璃灯。当他以玉笔蘸取灯油，峰顶积雪突然融化，露出前朝摩崖石刻——沈清徽正被青铜锁链缚于“太初“二字中央。

“甲子年...龙抬头...“她唇间溢出的星砂凝成卦象。陆云卿挥笛斩链时，王元宝的毒弩自暗处连发。沈清徽旋身挡箭，冰髓琉璃灯尽碎，七星血光直冲翼宿。

地动山摇间，十二冰棺自鄱阳湖飞掠而至。棺盖开启时，女子们心口星纹汇成光柱，将沈清徽托入银河。陆云卿的玉笛应声而断，笛孔飘出沈括手书残页：“星髓涅槃，需断尘缘。“

晨雾漫过含鄱口时，陆云卿在观日亭拾到半幅染血素帕。帕角“清徽“篆章旁，新绣的《幽兰操》减字谱遇光显形。当他按谱吹奏残笛，云海忽现星槎虚影，沈清徽立于舰艏回眸，腰间青莲纹已绽成完整北斗。

“等我...“她的耳语散入松涛。陆云卿握紧帕中跌出的青铜钥匙，望向正在崩塌的星陨祭坛。江风卷来戴幂篱老妪的冷笑：“帝姬归位时，便是汴梁陷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