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机车服里的鸢尾发卡
宾利在苏氏庄园门口急刹时，苏妄妄颈间的吊坠硌进锁骨——那枚本该完整的鸢尾锁扣，此刻在路灯下显露出清晰的断痕，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她摸向口袋里的旧照片，背面的“1998.7.14”字样在指尖发烫，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银戒内侧，刻着的正是这个日期。
更衣室的铁皮柜在凌晨三点发出轻响。苏妄妄举着手机照亮，程野的工牌口袋里掉出张泛黄的收据：“鸢尾发卡银镀白金林月白 1997.5.20”。照片里的发卡躺在母亲的梳妆匣底，鸢尾花瓣上的碎钻，和她昨夜在程野画中看见的一模一样。
“苏小姐对别人的私人物品这么感兴趣？”程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午夜寒风的冷冽。他换了件洗旧的黑色卫衣，后颈的鸢尾纹身被阴影遮住，只露出花茎末端的小刺——和她五岁时画在他手背上的图案，分毫不差。
苏妄妄转身，手中攥着的机车服滑落在地。这是她从暗格角落翻出的，皮衣内侧绣着“WILDFIRE”字样，袖口磨出的毛边里，卡着半片风干的蓝鸢尾花瓣。程野的视线扫过她指间的发卡，瞳孔突然收缩，像被人掐住了呼吸。
“是你母亲的。”她将发卡递过去，金属边缘还带着体温，“1997年夏天，她戴着这个发卡教我画鸢尾，你在旁边用机油在地上涂鸦，说我的画是‘歪脖子花’。”
程野猛地夺过发卡，转身时撞翻了工具架。扳手砸在地上的声响里，苏妄妄看见他指尖抚过发卡内侧，那里刻着极小的“Y.B”——林月白英文名的缩写。他的肩膀在卫衣下绷紧，像头随时会反扑的困兽：“你以为翻出这些破烂，就能抵消你父亲的罪行？”
她逼近半步，皮衣的气味混着他身上的雪松味涌来：“我母亲临终前一直在找月白阿姨，她枕头下藏着的图纸，画的是‘月光鸢尾’的改良版，珍珠排列方式和苏氏卖的完全不同——”
“够了！”程野突然扯开卫衣拉链，露出锁骨下方的烫伤疤痕，“知道这是怎么来的吗？你父亲的助理把我按在滚烫的引擎盖上，就因为我在苏氏周年庆上摸了下展柜里的‘月光鸢尾’。”他抓起机车服甩在她身上，皮革撞在她胸口发出闷响，“穿上，别让你的香水味熏坏了我的工具。”
更衣室的灯泡在头顶闪烁，苏妄妄盯着镜中的自己：黑色机车服裹住纤细的腰肢，袖口的“WILDFIRE”logo正好盖过她手腕的珍珠胎记——和程野画中每个她的手腕，都有同样的标记。她扣上最后一颗纽扣，发现内衬口袋里缝着张纸条，是母亲的字迹：“妄妄别怕，小野会保护你”。
车间的引擎声在午夜轰鸣。程野正在调试那辆哑光黑赛车，尾翼上新喷了银色鸢尾花纹，花瓣边缘是她熟悉的火焰形状。苏妄妄摸着皮衣口袋里的发卡，突然想起父亲办公室的监控录像——上周她偷听到父亲和霍公子的对话，提到“处理掉野火车行的麻烦，包括那个姓程的”。
“你明天去申请赛车执照吧。”她突然开口，“我可以让苏氏的法务部——”
“不需要。”程野打断她，扳手敲在排气管上，火星溅在她皮衣上，“你只要记住，在我拿到林月白的设计原稿前，别让你的联姻宴搞砸了。”他转身时，赛车座椅上露出半本素描本，画着她穿机车服的背影，后颈处别着那枚鸢尾发卡，旁边写着：“第18幅，像她，但不是她。”
苏妄妄的指尖划过“她”字，突然意识到程野画中的“她”，既是记忆中的母亲们，也是被苏氏枷锁困住的自己。她摸向皮衣内侧的纸条，母亲的字迹在机油味中愈发清晰，突然听见程野的手机在操作台上震动，锁屏显示着条新信息：“离苏妄妄远点，否则下一个坠楼的，会是她。”
发件人备注是“老狐狸”，定位显示在苏氏庄园三公里内。她的后背沁出冷汗，想起昨夜回家时，父亲书房的灯亮到凌晨，门缝里透出的光，正照在份文件封面上——《林月白事件重启调查申请》。
“程野，你——”她转身想提醒，却看见他靠在赛车旁，手中把玩着枚银色打火机，火焰跳动间，映出他后颈的鸢尾纹身正在发光——那是用荧光颜料补过的，花瓣边缘的火焰，和赛车尾翼的图案完全一致。
更衣柜突然发出巨响，苏妄妄的香奈儿手袋从顶层跌落，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补妆镜、珍珠口红、还有张霍公子今晚给她的纸条，上面用红笔圈着：“程野母亲坠楼前，手里攥着半片鸢尾花瓣，和你颈间吊坠同款。”
程野弯腰捡起纸条，目光扫过红圈时，指节骤然发白。苏妄妄看见他将纸条塞进打火机夹层，火焰瞬间吞噬了字迹，却在灰烬里留下行烫金小字：“1998.7.15 23:00苏氏地下画室监控”。
外面传来狗吠声，庄园的安保系统正在报警。程野突然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推进赛车副驾：“抓紧！”引擎轰鸣声盖过了她的惊呼，赛车撞开侧门的瞬间，她看见远处的车灯里，父亲的身影正站在铁门后，手中握着的，是程野母亲的工牌——编号007，此刻正在夜色中泛着冷光。
赛车在省道上狂飙，雨刷器疯狂摆动也扫不清前路。苏妄妄望着后视镜里逐渐消失的庄园灯光，突然发现程野的卫衣口袋里露出半截项链——是她母亲的“月光鸢尾”，珍珠排列方式和苏氏卖的不同，却和她记忆中母亲戴的一模一样。
“你从哪里拿到的？”她的声音混着引擎轰鸣。
程野没有回答，只是将油门踩到底。仪表盘的蓝光映着他绷紧的下颌线，苏妄妄看见他指尖在方向盘上敲出摩尔斯电码的节奏——正是她五岁时母亲教她的，代表“安全”的三长两短。
暴雨再次砸向车窗，赛车突然失控打滑。程野猛打方向盘，车身在泥地里划出半圈弧线，最终停在废弃的加油站旁。苏妄妄撞在安全带上，却在抬头时看见加油站的广告牌——上面贴着张泛黄的寻人启事，照片上的女人抱着年幼的程野，后颈的鸢尾纹身清晰可见，正是林月白。
启事下方用红笔写着：“1998.7.15目击证人：苏氏珠宝司机王建国”。
苏妄妄的指甲陷入掌心，突然想起父亲书房的文件柜，第三层抽屉里锁着的，正是王建国的证词——那份文件的封皮上，盖着“机密”和“永不重启”的红章。而程野此刻正在翻找后备箱，拿出的东西让她血液凝固：是个金属盒，上面刻着苏氏的鸢尾徽记，和她在暗格看见的、装着断吊坠的盒子，一模一样。
“程野，”她终于说出那个在舌尖打转的问题，“我母亲的死，是不是和你母亲有关？”
他的动作顿在原地，雨水从车顶滴落，砸在金属盒上发出清响。苏妄妄看见他转身时，眼中倒映着加油站的灯光，像两簇即将熄灭的野火：“苏妄妄，你知道为什么赛车手在翻车时还要看后视镜吗？”他打开金属盒，里面躺着半张烧焦的设计稿，“因为有些真相，早在你出生前就写好了结局——而我们，不过是按剧本表演的提线木偶。”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警笛声。程野将金属盒塞进她怀里，转身时从裤兜掉出张车票：“明天中午十二点，去西郊废旧车场，那里有你母亲藏的东西。”他的指尖划过她手腕的珍珠胎记，声音轻得像夜风，“别让霍明轩的晚宴打乱计划，他袖口的鸢尾袖扣，是用我母亲的骨灰磨的。”
苏妄妄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机车服不知何时被划破，露出的皮肤下，隐约可见半朵鸢尾花的胎记——和程野后颈的纹身，和林月白的工牌，和苏氏所有剽窃的设计，都来自同一个源头。
警灯的红光逼近时，程野已经消失在雨幕中。她抱着金属盒坐在赛车里，听见雨水冲刷车身的声响，突然想起暗格里那幅未完成的画：她和程野站在废墟上，各自握着鸢尾的一半，脚下是燃烧的苏氏徽记，而远处的天际线，正升起一轮血月——和1998年7月15日的月亮，一模一样。
而这，不过是真相浮出水面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