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尔河畔的黑鸭子(燕子号与亚马逊号)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3章 计划落空

那天下午,汤姆·达钦很晚才开船回家。他本想早点走的,没想到耽搁了这么久。先是到罗克瑟姆桥头和船长吉姆·伍德尔聊了聊,他的渡船——卡内特爵士号还在装船。汤姆去诺里奇买东西的时候,吉姆船长一直替他照看山雀号。到了做午饭的时候,他就遇到之前的那个小麻烦,后来他又去跟踪一只翠鸟,一直跟到一处石垒堤坝的窟穴才发现了它的老巢,在那儿还看到好多其他鸟巢,太让人兴奋了。再后来他又到了霍宁的斯旺湾,正好又遇上帆船比赛,人们都在等着看比赛结果。稍早的时候,他看到过这几艘小帆船,知道“左右舷”姐妹俩也参加了比赛。帆船赛马上就要结束了,不过在结束之前,他还有好多活要干。

他驾着小船经过那个装卸台,又越过几艘船屋,来到一幢茅草屋顶的老房子前。那条金色的鳊鱼仍挂在一堵山墙的上方,迎风舞动。房子旁的柳树底下有一片狭长的草坪,一直延伸到河边。草坪尽头其实是一处堤坝的出水口,不熟悉的人一般注意不到。汤姆驾着山雀号,从芦苇和柳树之间拐了进去,帆顶被柳树枝刮得啪啪作响。这道水口就是山雀号的小港湾,一拐进去,从河面上就看不到这条船了。

河堤的南边也生长着一排柳树,柳树之外就是“左右舷”双胞胎姐妹家的房子。家里除了她们的爸爸外,还有一位女管家麦金蒂夫人。她是一个爱尔兰人的寡妇,不过她自己是格拉斯哥人。河堤的北边就是医生家,屋子旁边搭了间矮矮的木棚。医生把他的渔具、饵罐、系泊桩什么的全放在这儿,那艘老渔船也停放在靠近大路那一侧的河堤上。汤姆在这里做起了木工活,他要给山雀号的船头和船尾坐板下面安上柜门。现在就差螺丝和铰链了,他去诺里奇就是要买这些东西。这儿还是黑鸭子俱乐部[1]聚会的地方,不过,无论俱乐部有没有事,他几乎每天都要和双胞胎姐妹俩在这里见面。木棚旁的岸边拴着一条狭长的平底船,是汤姆自己做的,也是他的第一艘船,名叫无畏号。就连那些不太友好的人也说这船的名字不错,无论运气多差,它都会平安无事的。尽管这是条无帆船,汤姆却发现他这位老朋友还挺管用的。一到夏天,傍晚不起风的时候,他就会划着这条船出发,沿着芦苇荡去看水鸟学游泳。划这条船的时候他只用了一支桨,就像加拿大的独木舟一样,不过划起来还挺快,而且没有一点响声,这让他感到非常自豪。无畏号不远处是一片灌木丛,上方架有一排木架子,那是一座吊桥。有了这座桥,“左右舷”姐妹俩就可以从桥上过来到木棚和汤姆会合,再不用从主河道上她们家的船库出发,坐小划子过来,也不用像来他家看病的病人一样,走前门的大路进来了。

汤姆降下帆,系好山雀号后,绕过屋子向河边走去。他在花园门口停下脚步,仔细听了听,睡了还是醒着?还没睡。他听到妈妈在房间里咯咯咯地笑着,到了寒假,这个房间又变成托儿所了。

“哈啰,妈妈,”他大声说,然后从门厅一口气冲上了楼,“我们的乖宝宝还好吧?”

“我们的乖宝宝?”妈妈笑起来了,“我倒想知道,他是谁的乖宝宝呀。吃午饭的时候你那两个双胞胎妹妹来过,也把宝宝叫成是她们的。你爸爸把宝宝叫成他的宝宝,而你又叫成是你的宝宝。归根结底呀,他是他妈妈一个人的宝宝。对了,昨晚过得怎么样?冷吗?不舒服吧?不过你看上去还好……”

“再好不过了,”汤姆说,“钻在睡袋里一点也不冷,除了这一块骨头之外,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说着他扒开右边的髋骨让她看了看,上面擦破了一点皮,现在看起来还有点肿。“不过,”他说,“谁也想不到地板会像弹簧床垫呀。天黑后,还有一只沙锥鸟像小羊一样咩咩地叫个不停。那顶天篷倒很管用。看到爸爸了吗?我想跟他说说天篷的事,他原先还说不要往下拉,好在没听他的。”

“他忙得很,还有五六个人在等着他看病呢。”

“嗯,我上楼的时候还真有几个倒霉蛋在那儿待着。”

“怎么说话呢?再这样说话可不行的。”他妈妈说,“他可能还得赶往诺里奇,有个人肚子疼,很可能得了阑尾炎。你长大了难道不想做医生吗?”

“我要当鸟类保护专家。”汤姆说,“我说,妈妈,我们的宝宝要成为一名水手才好,你看他只喜欢闻柏油的味道。”

“可别让他吮你的脏手指头。”妈妈说。

“只是让他闻一闻,没关系吧?”汤姆说着,把手贴近了宝宝的脸,宝宝咧开嘴笑着,凑过来咬其中一只沾了柏油的手指头。

“别让他咬到嘴里去。接着说吧,你还没跟我交代清楚呢,昨晚你在哪儿睡觉?”

“罗克瑟姆的霍尔堤附近。”

“今天早上去的诺里奇?”

“嗯,我买了绳子、油漆、铰链和木块,身上就剩半个克朗了,螺丝是他们白送我的。”

“回来的时候河道上拥挤吗?还没到时候吧,我想,不过那些游客的确像是来得一年比一年早了。”

“还没那么挤,”汤姆说,“不过我煮饭的时候,有一艘该死的摩托艇开过来,害得我把熏肉油溅了一甲板。”

“昨天也有一艘,”他妈妈说,“天快黑了才过来,米丽特小姐那条小船屋上有一半的瓷器都被碰碎了,她说一定要去布尔河管委会讨个说法。”

“可能是同一伙混蛋干的,”汤姆说,“这伙人虽然穿着挺讲究,不过他们开起船来,哗啦啦的尾浪掀得老高,恨不得要把河堤冲垮似的。我得去弄点开水来洗洗船底板,两个双胞胎妹妹马上要过来了。”

“黑鸭子俱乐部开会?”他妈妈问,“在木棚里沏壶茶?”

“正好,”汤姆说,“那样就省得烧两回开水了,要洗掉底板上的油可要费好多水呢。看啊!看那边,他们又挤成一团了,闪电号也在。”那几艘赛艇的白帆正朝这边飘过来。

汤姆的妈妈抱起小宝宝,靠在“育婴室”的窗口,等着那几只帆船经过。一直到船帆都看不见踪影了,她和汤姆还站在窗边倾听动静。河道上游老远的地方终于传来两声清脆的枪声:“砰!砰!”几乎是同时发出来的。

“几乎同时到达终点啊,”汤姆说,“我得快点走了,您别介意。她们待会儿就会过来,我要去烧水,还要把一扇柜门先装上铰链,看看效果怎么样。”

“重要会议?”他妈妈问。

“非常重要,”汤姆说,“我们要安排一下寒假最后两个星期的活动。”

他轻轻一蹦,就跳过了脚下那段短楼梯。当想起楼下候诊室里还有几个倒霉蛋在等着看病时,他马上就变得正经起来,放缓了步子,慢慢走下楼梯。他走到厨房交代煮一壶茶之后,就急匆匆绕过花园,准备他的黑鸭子聚会去了。

双胞胎姐妹俩之前还没见过山雀号支起天篷时的样子,因为天篷是交给修帆工老乔纳斯做的,直到昨天才缝上最后一针,之后汤姆又把船开到罗克瑟姆桥旁过的夜,所以她们一直没见着。他平时经常笑话游客们抢着去租那些带有天篷的游艇,所以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就连两个双胞胎妹妹都不想带,一个人驾着装好天篷的船只去试航了。当然,现在他没有什么顾虑了,而且还迫不及待地想展示给她们看,相信她们一看到这东西的好处,也会给自己的划艇装上一顶,那样的话,他们假期最后两个星期就可以完成一次真正的航行了。不过,船底板还是油乎乎的,这会儿支起天篷可不好,两个双胞胎妹妹坐上去的话,还不得给麦金蒂夫人添麻烦啊。那些坐板底下的柜子她们肯定喜欢,应该先安上一扇柜门才好。

他先把山雀号上的东西卸了下来,把买来的绳子、木块、油漆、螺丝、铰链等杂七杂八的物件一股脑儿地搬进了木棚,然后把小煤油炉也提了进来。这只煤油炉还是他用一对兔子从一个男同学那里换来的,如果带上两只兔子去航行的话,本来也就不方便,所以就换了。他去屋后的厨房打开水龙头,装了满满一壶水回来,搁在煤油炉上烧起来。然后,他把备好的柜门放在长条凳上,准备在上面凿两条槽和几个孔,好安上铰链和螺丝。他一边凿,一边注意倾听两个双胞胎妹妹是否从河道上过来了。

过了一会儿,耳边响起她们说话的声音,他知道手头上的活儿肯定干不完了,就连一扇柜门也还没有装好。

“好了,下船吧,你们两个。帮忙推一把,我要把船开回家了。”是弗兰克叔叔(法兰德先生)在说话,他应该把闪电号停在草坪边上再让她们下的。

“好了吗?”

“好了。”

“把船推开。吃晚饭可别迟到了,麦金蒂夫人又该问我跟你们俩去干吗了。”

“喂,老哥,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就管不住你那两个宝贝疙瘩呢。”“左舷”学着麦金蒂的腔调说。

“跟她说我们不会迟到的。今晚吃奶酪通心粉吧,给你加加餐,老爸。”“右舷”对她爸爸说。

“就跟她说这对宝贝马上就回家了。”“左舷”又说。

“我叫她把你们两个都锁起来才好。”法兰德先生笑着说。

汤姆听到两个双胞胎妹妹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她们就来到了木棚门口。

“哈啰,汤姆!”

“哈啰!谁赢了?”

“我们得了个第二,”“右舷”说,“这不能怪爸爸。我们齐头并进的时候,应该往边上拐一拐,给他们空出点位置。”

“七号怎么样了?蛋孵好了吗?”

“还孵着吧,我觉得。我们去的时候它还孵着,我们回来的时候赶得太急了,就没看清楚。”

在所有鸟巢之中,七号巢最受黑鸭子俱乐部的关注,这有两个原因。第一,这个巢是一对黑鸭子的,其中有一只黑鸭子与众不同,它的翅膀上长了一根白色的羽毛,很显眼,人们一过河就能看到它。黑鸭子是诺福克湖区很常见的一种鸟,不过像这样一只黑鸭子,白羽毛长在了不该长的地方,的确十分罕见。自打见过一次之后,俱乐部就把这只奇特的黑鸭子看成了他们的圣物。第二,这对黑鸭子筑巢的时间异乎寻常地早,而且,在黑鸭子俱乐部(闲下来的时候)经常光顾的流域,也没有其他黑鸭子有那么早就开始孵蛋的。说不定最近哪天小黑鸭子就孵出来了,俱乐部的每位成员都期待着这只圣鸟能成功孵出一窝小黑鸭子来,因此把它开始孵蛋的日期——七号写在了俱乐部所处流域的鸟区图上。

“死神与光荣号也会看到的,”“左舷”说,“他们已经去那边巡游了。”

“他们应该知道要开会吧?”汤姆说,“俱乐部开会只有一半成员到场,制定什么计划都是没用的。”

“我们已经通知过他们,”“右舷”说,“这会儿他们应该到了呀,我们刚才看到他们就在兰华斯这边。”

“我们总不能让茶等他们吧,”汤姆说,“天色很晚了。妈妈说我们就在这儿喝茶,你们去一下厨房……”

“我们黑鸭子俱乐部的茶杯呢?”

“我拿了一个到山雀号上,”汤姆说,“其他的都在这儿。”

“这儿的杯子也很干净呀。”“左舷”把挂在一排钩子上的杯子取了下来,看了看说,“记得上次去的时候,厨房里正在洗餐具呢,多不方便呀。”

“我们去厨房里干吗?就拿点吃的吗?”

“还有一壶茶。”汤姆说着,使劲儿把一枚螺丝弄直。

“你不是在这儿烧水了吗?”

“那不是喝的水。”

汤姆终于把她们支开了。“左舷”和“右舷”起身去了厨房,没过几分钟就捧了一大壶热茶(都已经掺好了糖和奶)过来,还有一条面包和一罐橘子酱。她们其实也没走开多久,不过她们一离开木棚,汤姆就急匆匆地带着一扇柜门跑到山雀号上去了。等她们捧茶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把第一扇柜门装好了,然后他就叫她们到堤岸边来查看他的杰作。他打开柜门,里面摆着一只汤匙、一把小刀、一柄叉子,还有一只盘子。

“太好了。”“右舷”说。

“等我把这些部件都装好吧,”汤姆说,“这儿装一块隔板,免得炉子弄脏了天篷,然后这两边各装两个柜子,船头坐板底下桅杆两旁各安一个柜子,不过坐板底下是桨手睡觉的地方,就不能安了。”

“我们现在就把天篷支起来吧……底板怎么那么脏呀?”

“我烧开水就是为了它,”汤姆说,“我们待会儿用肥皂和苏打水把它洗干净。”他把底板卸下来,抛上了岸。“有个畜生一样的家伙开着摩托艇,把河水搅翻了天,船一晃,我的熏肉油泼了一甲板。就是玛格丽塔号,罗德里公司的一条船,显然是换了一批客人,上一批人倒还文明。”

“我们下午也见到了,”“左舷”说,“吵个不停,还冲进我们赛艇中间,横插一杠子,一个劲儿地拉响汽笛,想把我们赶走。”

“河道那么窄,好在没人翻下船去。”

“真是一群恶棍。”汤姆说,“你们瞧,不把那底板上的油洗掉,怎么能支起天篷?等水开之前,我们还是先喝杯茶吧。”

黑鸭子俱乐部的三位元老一边喝着茶,一边啃着面包,挤在木棚里聊了一阵子。汤姆坐在一只空的旧油漆桶上,两姐妹坐在那高高的木工凳上,晃着腿,聊着她们下午刚结束的帆船赛。

“说说你的打算吧。”“右舷”终于切入主题了。

“等山雀号支起了天篷,你们进去看看再说。”汤姆说。

“昨天晚上住里面很冷吧?”“左舷”问。

“不冷,”汤姆说,“跟住船舱里没什么区别。”

“哦。”“右舷”说,“我真希望现在过的是暑假,老爸就会带我们出去巡游了,跟那些屁颠屁颠的游客们一样潇洒。”

“老实待着吧,我们先把地板清洗干净。”汤姆说着,一口气吞下杯中的茶,然后开始动手清洗底板,支起天篷,想尽快让“左右舷”姐妹俩瞧瞧支起天篷的效果。他相信,只要坐进去感受一下,有了天篷就像在船舱里一样,船漂在水面上,她们肯定会很激动的。毕竟还有两个星期的假,谁都想去做点什么事情。

然而,“左舷”和“右舷”不急不忙,因为黑鸭子俱乐部经常开会讨论计划什么的。毫无疑问,汤姆心里都盘算好了。去年夏天建吊桥的时候,他们从中找了不少乐子,而且吊桥还是很有用的。鸟类保护计划嘛,还是要坚定地执行下去。至于做海盗,好像已经不流行了,不过俱乐部的小成员们还是津津乐道,不想放弃。不管什么计划,汤姆迟早会透露出来的,他可藏不住。双胞胎姐妹俩刚比完赛,这会儿又累又饿,只管喝着茶,吃着面包和橘子酱。汤姆有点忍不住了,直到看见壶水沸腾起来,心里十分高兴,想起了要让她们干的活儿。

他们迅速动起手来。“右舷”用一块旧抹布包着水壶提手,拧着壶往外走了,壶盖下还在咕噜咕噜地响个不停。他们三个开始用开水和肥皂对付那些底板,擦呀,洗呀,很快就清洗干净了。晾了一会儿,他们就可以站在上面了。

汤姆在山雀号上装好隔板,小心翼翼地支起天篷,两姐妹站在一旁看着他。他首先安好支柱。支柱是一根细铁杆,顶上有个叉子,可以钩住船尾横板上的两个吊环。然后他又装上吊杆和帆布。帆布是卷好了的,吊杆一头搭在支柱的叉子上,另一头吊在桅杆一两尺高的地方。接着,他再把折叠好的天篷挂在吊杆靠桅杆那头,打开一截篷布,先把船头那部分盖好系牢,然后从桅杆向船尾方向一层层地把篷布打开,每打开一层,就系住一个船舷外沿的小吊环。最后两层的篷布是不系的,以便上下船。全都弄好之后,他把姐妹俩叫了进来。

“太棒了。”“右舷”说。

船中间坐板底下设有活板格子,这样就把船分成了两半,她们沿着格子一侧慢慢走了进去。汤姆晃了晃山雀号,让她们体会一下船漂在水面上、人躺在船上睡觉的感觉。

“现在明白我的意思了吧?”他说,“山雀号能装天篷,你们的划艇也能装,死神与光荣号肯定也行,那我们立即动手装上天篷,然后出去遛遛……我们计划一下怎么样?”

“我们……”“右舷”没说下去。她们当然是去不了的,啊呀,真不巧,下午她们要……“我们可能去不成了,最起码,这个寒假的最后一个星期肯定不行。他们都商量好了,要来一个非公开的冠军争夺赛,还是我们五艘船……一共比五场,然后按积分排等级,所以最后一个星期,老爸几乎每天都要驾着闪电号参加比赛。”

“哦,讨厌的帆船赛!”汤姆说。

“后天就要开始比赛了,不过是普通的热身赛,接下去还有一场,我不记得是哪天了。”“左舷”说,“你的计划非常好,只不过现在不是时候。我们得想出一个计划,哪儿也不用去……”

汤姆有些沮丧。自从他向老乔纳斯定制天篷以来,他要去远航的想法就越来越强烈了。既然她们说了不能去,现在不管怎么争取也是没用的。因为双胞胎姐妹俩出生后不久就失去了妈妈,所以一直以来,她们觉得必须照顾好亲爱的老爸。她们不能丢下老爸不管,怎么劝也没用的,汤姆很多年前就知道了。这次他也不抱任何希望,任何理由都不能拆散他们。既然她们的老爸决定让闪电号参赛,那么谁也别想让他换掉他的两个宝贝搭档。

“我们下次放假再去巡游吧,”“右舷”说,“下次我们有的是时间,这次只剩下最后两周时间了。我们的律师老爸这段时间最忙了,他是走不开的。还是想想别的计划吧,快点想,待会儿死神与光荣号就要来了。”

可是汤姆没想过别的什么计划。

“也许死神与光荣号他们会有些主意。”他说。

“别管他们,”“左舷”说,“我们必须尽快拿个主意。”

“那几个臭小子怎么还没来?”“右舷”说,“他们几百年前就应该到了呀。”

他们下了船,回到了木棚里。

“死神与光荣号再不快点来,茶都快喝完了。”“左舷”说着,又把茶杯斟满,看看茶壶都快见底了。

“开这个会也没什么用,”汤姆说,“又想不出别的点子。”

“他们来了。”“左舷”说。

伴随着船桨激起的阵阵水花声,以及船舷擦过芦苇发出的沙沙声,那条黑色的老柚木船拐进了河堤,朝这边驶来。几位船员头上戴着花哨的头巾,不过,他们个个都闷闷不乐的,脸色甚至比做海盗的还要阴沉。

“你们来得可真晚啊。”“右舷”说。

“我看啊,”汤姆说,“如果你们仨白天在外面做海盗,天快黑了才回来,那我们黑鸭子俱乐部还开什么会呀?”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掌舵的乔说,“我们没去做海盗。”

“是鸟类保护协会的事儿,”划桨的比尔说,“七号……出了点情况。”

“什么?”

“七号?”

“究竟怎么了?”

他们一下子把所有计划,管他是赞同的还是拒绝的,都抛在了脑后。七号鸟巢,里面住的可是他们俱乐部的圣鸟,那只长着白羽毛的黑鸭子。

“我们经过的时候七号还好好的。”“左舷”说。

“之前是这样的,”乔说,“后来有一艘罗德里公司的大摩托艇过去了,正好停靠在七号巢的上方。”

汤姆跑进木棚,去拿那张挂在墙上的鸟区图。其实也没必要去拿的,黑鸭子俱乐部的六位成员每个人都十分清楚七号鸟巢的位置。

“那你们怎么办?”“右舷”问。

“我们就叫皮特去交涉,”乔说,“他知道那些礼貌用语,比如要说‘麻烦您啦’、‘不介意吧’之类的话。”

“哦?”

皮特一头黑发,个子不高,脖子上挂着一副硕大的望远镜。他开口说话了。

“我告诉他们说,那儿有个黑鸭子的巢,里面一窝蛋差不多要孵出来了。”他说,“我还说,如果他们停在那儿的话,大黑鸭子就回不了家。”

“那只黑鸭子在河对岸急得团团转。”比尔说着,他顾不上头顶上戴的是女孩子的头巾,一把扯下来擦了擦脸上的汗,“那艘摩托艇不走的话,它是不会回去的。”

“那他们走了吗?”“右舷”说。

“没走,他们还笑呢。”皮特说,“说什么河道是大家的,鸟要筑巢可以找别的地方呀,然后看到一个女人从船舱里探出头来,其他人就进去了。”

“这帮恶棍!”“左舷”说。

“我也去交涉了一下。”乔说,“我敲敲他们的船舷,有人出来了,然后我就骂他们卑鄙下流,连鸟儿孵蛋都要破坏。”

“我跟他们说,河边还有其他地方可以停船嘛。”比尔说。

“他们就叫我们滚蛋。”乔说。

“还说关我们屁事。”皮特插了一句。

“我告诉他们说,这就是我们的事。”乔说,“我跟他们说了鸟类保护协会。”

“他们甩头就走,砰砰砰地走进船舱,连死人都要被他们吓醒了。”比尔说。

“我们一起去看看吧。”“右舷”说。

“我去会会他们。”汤姆说,“人去得越少越好。一个人去,麻烦也就少多了。”他看了一眼刚支起天篷的山雀号,“我坐平底船过去。”

“我们也不能去吗?”乔说。

“我们可以去跟金蒂说一声我们要晚点回家。”“左舷”说。

“那还开会吗?”比尔说。

“不开了,”汤姆说,“会议结束了,反正计划都泡汤了。我得马上下河去。”

他三两下就解开了老无畏号的缆绳,然后抽出桨,把船划出了堤岸。

“我说,”他说,“要是他们真有你们说的那么坏,我可能要下点狠手了。”

“我们确实跟他们谈不妥。”比尔说。

“那么,要是我跟他们吵起了架,你们最好都别掺和进去。你们几位‘黑鸭子’都离河道远点,去村里帮人除除草吧。你们姐妹俩一起去吧,一定要让人家看到他们在除草。”

无畏号悄无声息地拐出了河堤,划进了宽敞的河道。潮汐正在慢慢地退去,汤姆握住船桨,连续划了几把,好让他这艘自制的平底船借势而上,顺着退潮飞快地前进。

两个大“黑鸭子”和三个小男孩向医生家的草坪走去。

“我们一起去就好了。”乔说话的时候,平底船缓缓拐过了另一个河湾,随后消失不见了。

“那可不行,”“右舷”说,“那帮无赖已经和你们仨打过照面,也说过话,知道你们已经走了。汤姆明白着呢,他可不想让你们再掺和了。”

“他会把他们摆平的。”乔说。

“我也这么认为。”比尔说。

“快点把你们的茶喝掉。”“左舷”说。壶里的茶都凉了,两姐妹让这几个小“海盗”把茶喝完之后,又塞给他们几份大块的橘子酱三明治。他们一边看着刚支起天篷的山雀号,一边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

“我们怎么就没想到也这样装顶天篷呢?”乔说。汤姆要是听到他这么讲,肯定高兴坏了。

“快点。”“右舷”说。

他们五个人登上死神与光荣号,向上游的霍宁装卸台驶去。他们要让别人都看到,至少他们三个小“黑鸭子”没插手那件事。尽管汤姆是一个人去的,不管怎样,他肯定能把事情解决好。

注释

[1]黑鸭子俱乐部,此处的“黑鸭子”,学名“白骨顶”,是一种黑色白顶的水鸟,俗称“黑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