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深夜的办公室

凌晨一点十七分，桑氏珠宝设计部的灯光依然亮着。桑渝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将最后一版设计稿保存。自从接手父亲的位置后，她连续工作了三十六个小时，只为在董事会上证明自己不只是靠绯闻上位。

平板电脑突然震动，林萱发来的消息：【季衍在楼下等你第三晚了，真不见？】

桑渝走到窗前，轻轻拨开百叶帘。楼下路灯旁，季衍倚在车边，左手腕上的新塑料珠手链在灯光下泛着微光。这三天他每晚都来，却从不打电话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到她办公室的灯熄灭。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悬停许久，桑渝最终回复：【让他回去吧，我今晚住公司。】

放下手机，她打开抽屉取出那条修复好的蓝色手链。母亲视频里那句“勇敢去爱“像根刺，扎在心头最柔软的地方。她明白季衍的隐瞒是出于保护，但被当作棋子摆布的感觉依然如鲠在喉。

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桑渝警觉地抬头——这个点清洁工早已下班。她悄悄抓起拆信刀，闪到门后。

“桑渝？“

季衍的声音让她松了口气，随即又涌上恼怒：“你怎么上来的？“

“林萱给的通行卡。“季衍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保温袋，“你三天没好好吃饭了。“

他身上还带着夜风的凉意，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处一道新鲜的灼伤——火灾那晚留下的痕迹。桑渝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却瞥见他无名指上戴着枚素圈戒指，材质像是某种特殊合金。

“新戒指？“

“体温监测仪。“季衍放下保温袋，取出几个还冒着热气的食盒，“周莹研发的，能预警焦虑发作。“

食物的香气在办公室弥漫开来，是城西那家老字号的海鲜粥，加了她最爱的香菜末。桑渝的胃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董事会的事我听说了。“季衍盛了碗粥推到她面前，“王磊质疑你的设计能力？“

桑渝冷笑：“他说我只会画'小姑娘的浪漫幻想'。“她翻开设计册，指着被红笔圈出的部分，“看，连心跳感应装置都要质疑。“

季衍的指尖轻轻抚过图纸：“因为传统珠宝商害怕变革。“他从公文包取出个丝绒盒子，“这个可能帮到你。“

盒子里是枚造型奇特的胸针——蝴蝶形态，翅膀却由无数微型LED屏组成，正是他们初次会议上季衍展示过的情感识别原型机。

“升级版。“他按下隐藏开关，蝴蝶翅膀立刻流转起柔和的光晕，“现在能捕捉更微妙的情绪变化。“

桑渝拿起胸针，蝴蝶突然变成深蓝色，同时她平板上的监测软件弹出提示：【检测到悲伤情绪，波动值83%】

“还是这么敏锐。“她苦笑着放下胸针。

季衍突然握住她的手：“跟我去个地方。“

“现在？“

“嗯。“他的眼睛在台灯下闪着微光，“去拿回本该属于你的东西。“

衍创大厦23楼在这个点本该空无一人，却意外地亮着几盏应急灯。季衍刷卡进入CEO办公室，示意桑渝稍等。她站在落地窗前，俯瞰沉睡的城市，突然注意到玻璃反射中，季衍正对着保险柜输入一组数字——0907，她转学那天的日期。

“过来。“季衍从保险柜取出个陈旧的文件盒，“这些是你母亲留在季家的东西。“

桑渝小心翼翼地打开文件盒。最上面是几封泛黄的信件，信封上母亲娟秀的字迹写着“致阿衍“；下面是一本设计手稿，扉页上写着“给我未来的女儿“；最底下则是个密封的医学档案袋，标签上印着“桑曼，绝密“。

“信是写给我的。“季衍轻声解释，“你母亲去世前几个月，每周都寄一封，教我如何...保护你。“

桑渝的手指颤抖着拆开最上面那封信。母亲的字迹跃然纸上：

「阿衍：

如果你读到这封信，说明我最担心的事发生了...渝儿父亲的公司涉及非法药物试验，那场车祸不是意外...请务必保存好附件的证据...」

“车祸？什么车祸？“桑渝猛地抬头。

季衍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我父母的车祸。“他解开袖扣，卷起左臂衣袖，露出一道狰狞的疤痕，“我活下来了，他们...没有。“

桑渝的呼吸停滞了。她从未见过这道伤疤，季衍总是穿长袖，即使在最热的夏天。

“当时调查结果是意外。“季衍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直到你母亲找到新证据。“

医学档案袋里是一份毒理报告和几张现场照片。报告显示季衍父母血液中含有高浓度的神经抑制剂；照片上，车祸现场的护栏有明显人为松动痕迹。

“桑志远当时负责的药物项目出了问题。“季衍指向报告某处，“我父亲是首席化学家，发现数据造假后准备举报...“

桑渝的世界天旋地转。她想起父亲书房的保险柜里，那些标着“CX项目“的文件；想起母亲去世前反复念叨的“要阻止他“；甚至想起赵明城被捕时吼叫的“那场车祸“。

“所以母亲...是因为知道太多...“

“她一直在查。“季衍轻轻拥住她颤抖的肩膀，“临终前把证据分成两份，一份给我母亲，一份藏在那条手链里。“

桑渝翻开母亲的设计手稿。看似寻常的珠宝草图里，隐藏着各种化学符号和分子结构。最后一页是条项链设计图，吊坠内部精细绘制着某种微型容器结构，旁边标注：“记忆载体，仅溶于眼泪“。

“这是什么？“

季衍倒吸一口冷气：“CX项目的核心...他们研发的记忆存储分子，可以...“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摸向无名指上的监测戒指。

戒指已经变成警示的红色。桑渝慌忙扶他坐下，从抽屉找出药瓶——自从火灾那晚吸入烟尘后，季衍的肺部就一直没好利索。

“没事...“他吞下药片，呼吸逐渐平稳，“只是...有些记忆太沉重了。“

桑渝凝视着这个背负了太多秘密的男人，突然明白了他为何执着于“记忆备份“，为何害怕遗忘。她轻轻捧起他的脸：“从现在开始，我们一起记。“

季衍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他慢慢从口袋里取出个小小的投影仪，放在办公桌上：“那你看完这个...不要恨我。“

投影仪启动，空中浮现出一段模糊的家庭录像。年幼的季衍正在拆生日礼物，镜头外传来温柔的女声：“阿衍，说谢谢桑叔叔。“

画面一转，年轻的桑志远出现在镜头里，亲昵地揉着小季衍的头发：“等我们CX项目成功了，叔叔送你真火箭！“

录像戛然而止。桑渝如坠冰窟——父亲曾是季衍家的常客？那场“车祸“发生时，他知道车上是季衍的父母吗？

“我看完这些证据后...“季衍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曾经恨过你。“

桑渝的心跳监测软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她看着季衍手腕上那条新换的蓝色手链，突然明白了他十五年来的挣扎——爱着仇人的女儿，该是怎样的煎熬？

“为什么还...“她哽咽着指向手链。

季衍的拇指轻轻擦过她的泪痕：“因为你母亲在最后一封信里说...“他翻开信件最后一页，“'请别让上一代的错误，毁掉孩子们的星空'。“

办公室陷入沉寂，只有心跳监测软件发出规律的“滴滴“声。桑渝望向落地窗外，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带着所有沉重的真相和未解的谜题。

“我父亲...会坐牢吗？“她轻声问。

季衍沉默片刻：“赵明城已经认罪了，说他独自策划了一切。“他苦笑一声，“很讽刺，我们拿到了证据，却找不到真凶。“

桑渝突然想起医学档案袋里那个标着“记忆载体“的设计。她急切地翻回母亲的手稿，仔细研究那个奇特的结构：“如果...我们能提取父亲眼泪中的记忆分子呢？“

季衍猛地抬头：“你是说...“

“母亲的设计。“桑渝指着图纸，“这明显是个收集装置。她可能...留下了父亲的犯罪记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站起身。季衍抓起车钥匙：“去老宅！“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周莹气喘吁吁地冲进来，手里举着个平板：“出事了！桑志远从医院失踪了！“

平板上是医院的监控录像——凌晨三点十二分，病床上的桑父突然坐起，拔掉输液管，径直走向摄像头死角。最后定格画面里，他回头看了一眼，眼神清醒得可怕，完全不像服毒自杀未遂的病人。

“他装的...“桑渝浑身发冷，“就是为了避开警方监视...“

季衍已经拨通了电话：“唐蕊，立刻启动'星空'协议。“他转向桑渝，“我们先去老宅，你母亲的工作室还在吗？“

“一直保持原样。“桑渝抓起外套，“但为什么突然...“

“桑志远也在找那个'记忆载体'。“季衍脸色凝重，“如果他先拿到...“

三人冲向电梯。桑渝最后回头看了眼办公室，投影仪还定格在父亲与年幼季衍的合影上。两个时空的画面在此刻重叠，过去与现在的因果纠缠成网，而他们正奔向网的中心。

电梯下行时，周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表哥。“她从包里取出个烧焦的U盘，“技术部恢复了部分数据，是段加密录音...“

季衍插入手机播放。嘈杂的背景音中，桑父和赵明城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必须处理掉季家夫妇...CX项目不能...」

「...用他们的新药...记忆消除...」

「...曼姐那边怎么办...她已经开始怀疑...」

录音戛然而止，最后是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和尖叫。桑渝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那道月牙形的疤痕隐隐作痛——现在她终于明白，这伤痕不仅是母亲去世那晚的纪念，更是两个家族血腥纠葛的见证。

车子驶入晨雾中，向着桑家老宅疾驰。路边的广播突然插播紧急新闻：“...桑氏集团前董事长桑志远被列为通缉犯，涉嫌多起谋杀...“

桑渝望向窗外，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季衍紧握方向盘的左手上。那条蓝色手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母亲从天堂投来的一瞥。

无论前方等待的是什么，这一次，他们将共同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