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太虚火雨
**——有些火，烧穿的不是星辰，而是人心。**
李华林的指尖悬停在控制台的红色按钮上。
全息投影里，九幽的舰队如黑潮般吞噬着人类最后的防线。燃烧的战舰残骸在虚空中划出猩红的轨迹，像一场无声的葬礼。
“焚星协议已就绪。“AI的声音冰冷而平静，“反物质洪流将在三十秒后释放，覆盖半径0.3光年。“
他抬头看向舷窗外——南宫咏梅的建木战舰正横亘在敌我之间，翡翠般的枝干舒展成一张巨大的防护网。那些曾经开满紫色晶花的枝条，此刻正被九幽的腐蚀性能量一寸寸染黑。
“华林。“通讯器里传来妻子沙哑的声音，“你还在等什么？“
李华林的手指微微发抖。焚星协议一旦启动，首当其冲的就是她的建木——那艘与她的神经直接相连的生物战舰。
“我能撑住第一波冲击。“南宫咏梅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平静，建木的主干突然绽放出刺目的紫光，“但你需要精确到毫秒。“
AI开始倒计时：“十、九、八......“
李华林猛地转身冲向逃生舱通道。他的军靴踏过满地破碎的植物培养舱，那些南宫咏梅精心培育的基因改良藤蔓，此刻正如垂死的手臂般蜷缩。
“七、六、五......“
他撞开培养室的大门时，南宫咏梅正从自己的脊椎神经接口上扯下最后一条数据缆。她的作战服后背裂开，露出下方与建木同化的紫色经络——那些纤细的发光纤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走！“李华林抓住她的手腕，却感到一阵剧痛——她将一管植物镇静剂扎进了他的颈动脉。
“这次换我护着你。“南宫咏梅将他推进逃生舱，手指在控制面板上飞舞。舱门闭合的瞬间，李华林看到她嘴角溢出的血丝变成了细小的紫色晶体。
“四、三、二......“
逃生舱弹射的加速度将李华林死死压在座椅上。透过观察窗，他看到建木的枝条突然疯狂生长，在虚空中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正好挡在反物质洪流的必经之路上。
“一。“
宇宙在那一刻失去了颜色。
先是绝对的黑暗，然后是比超新星爆发更刺目的白光。李华林的视网膜上烙印出建木最后的轮廓——那些焦黑的枝干在反物质洪流中保持着完美的防护姿态，像一座被瞬间碳化的森林雕塑。
逃生舱的通讯器突然激活，传来南宫咏梅断断续续的神经信号：“华林......看......“
在扭曲的时空褶皱中，焦黑的建木残骸突然迸发出无数紫色光点。那是她毕生研究的植物孢子——经过基因改造的它们，正在反物质余波中绽放。
每一粒孢子都展开成微小的晶花，在虚空中形成一条横跨光秒的紫色走廊。九幽的舰队撞上这条花廊，黑色舰体立刻被疯长的植物神经缠绕。
李华林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他颤抖着打开随身携带的种子匣——里面只剩最后一粒未激活的建木种子，表面刻着他们结婚时南宫咏梅写的小字：
【待到星火焚天日，与君再种一树春】
逃生舱的AI突然发出警报。李华林抬头，看到紫色花廊的尽头，一艘九幽主舰正撕开空间裂缝——那熟悉的能量特征，赫然是五年前失踪的“太虚号“......
**——有些种子，烧不尽，死不透。**
李华林的瞳孔里倒映着那艘撕裂虚空的巨舰——“太虚号“的轮廓在紫色孢子风暴中若隐若现，它的外壳已与九幽的黑色物质共生，舰桥处却仍闪烁着熟悉的青铜色纹路。
那是人类最古老的榫卯结构。
“不可能......“他手指嵌入控制台，指甲缝里渗出血丝，“五年前太虚号全员战殁......“
逃生舱突然剧烈震颤，舱内投影自动激活——南宫咏梅的神经信号竟穿透反物质余波，强行接入了系统。她的虚影站在李华林面前，身体已半透明化，紫色晶花从她脖颈处的裂痕不断生长。
“那不是太虚号。“她的声音带着植物特有的沙沙声，“是我们的女儿。“
李华林的血液瞬间凝固。
五年前那场战役，南宫咏梅在太虚号上分娩。当九幽的纳米机械入侵舰体时，新生的女婴被紧急封入生物舱......带着母亲基因改良过的建木种子。
“她活着......“戴咏梅的虚影开始闪烁，“种子在九幽体内......发芽了......“
突然，太虚号的青铜纹路爆发出刺目青光。无数植物根系从舰体裂缝中钻出，疯狂缠绕九幽的黑色物质。那些根须上开满紫色晶花，每朵花蕊中都嵌着一颗人类眼球。
“生物舰识别信号！“AI突然尖叫，“建木变种体！“
李华林扑到观察窗前，看到太虚号的外壳正在剥落。在九幽黏稠的黑色物质内部，一株横跨数十公里的晶化建木正在舒展枝条——它的主干上隐约可见人类婴儿的轮廓，脊椎与树木神经完全融合。
“焚星协议第二阶段启动。“戴咏梅的虚影突然抱住他，嘴唇擦过他耳垂的瞬间化作数据流注入系统，“这次要烧的......是我们自己。“
逃生舱的引擎突然反转，拖着蓝色尾焰冲向太虚号。李华林挣扎着想切断自动驾驶，却发现操作权限早被妻子的神经信号锁死。
“你疯了？！“他砸着舱壁，“那里全是反物质余波！“
“所以才能烧干净。“戴咏梅的声音从每个扬声器里传出，“九幽在模仿人类......它们怕火......“
太虚号上的晶化建木突然剧烈抖动，婴儿轮廓的双眼睁开——没有瞳孔，只有两簇跳动的紫色火焰。
当逃生舱撞入火焰的瞬间，李华林看到舱壁上浮现妻子最后的手写指令：
【记住，火灭之后，第一个破土的新芽是我】
反物质洪流与晶化建木接触的刹那，整个宙域变成了青紫色的太阳。九幽舰队在植物神经的缠绕中燃烧，黑色物质被纯化成漫天星尘。
三个月后，救援队在废墟中发现李华林。
他蜷缩在一株半米高的紫色树苗旁，双手血肉模糊——那是在高温中徒手挖开战舰残骸的痕迹。树苗的叶片上，凝结着永不蒸发的露珠。
当医疗队试图移走树苗时，仪器检测到露珠里藏着完整的量子记忆体。播放出的第一段影像，是南宫咏梅抱着新生儿哼唱的摇篮曲。
而李华林只是沉默地解开防护服，露出胸口——那里的皮肤下，隐约可见细小的青色根须在血管间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