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夜晚九点左右,洗衣间的感应灯迟迟没有亮起。雨桐摸黑翻找丈夫的衬衫时,指尖触到一片干涸的颜料。月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照见衬衫袖口沾着的好似不是颜料,而是一种带着金属光泽的暗色粉末,闻起来像雨后的铁栏杆。
一支陌生的钢笔躺在书桌的月光里,笔帽上的“M“字母在黑暗中泛着珍珠母的光泽。雨桐转动笔身时,笔夹上缠绕的一根金线突然散开,露出刻在内侧的编号:No.37。
“儿童画展需要最后润色。“客厅里林修远放下了手中的报纸,说话时无意识地摩挲左手无名指。他的眼镜片上沾着几点荧光颜料,在灯光下会组成蝴蝶的图案,“莫先生说这些孩子的画很有...灵性。“
深夜的活动中心比白天更显古旧。彩绘玻璃窗后透出的暖光,将建筑轮廓柔化成一张泛黄的老照片。雨桐躲在银杏树后,看见丈夫用那把刻着“M“的钢笔轻叩侧门。门开时,一缕金线垂落下来,像蜘蛛感应危险的信号。
地下室的歌声飘上来时带着糖果般的甜腻:
“缝呀缝,缝梦裳...“
童声合唱里混着类似八音盒的机械音色。透过通风管道,雨桐看见三十多个穿白色衣裙的小孩围坐成花环状,每个人膝头都放着一只布偶。她们手中的针线泛着珍珠光泽,每缝一针,布偶的眼睛就会奇怪的眨动一下。
丈夫所说的展览厅就在这,这儿的的温度比外面低五度。那些装在复古画框里的儿童画,用的都是同一种散发着蜂蜜味的蜡笔。一股熟悉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着,第三排中央的画作前,雨桐发现自己的呼吸在玻璃展柜上凝成的白雾久久不散——画中的孟教授比现在年轻许多,他操作的缝纫机正在往红舞鞋上绣编号。画框角落贴着的参展卡写着日期:1999.12.24。
“这是莫先生最珍爱的收藏。“不知何时轮椅在地板上碾出丝绸摩擦般的声响。莉莉安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她拾起被碰倒的画架时,机械义肢发出怀表上链的细碎声响,“每幅画都需要用特制的金线装裱。“
又逗留了没多久她就找借口离开了。
回家后玄关处的红舞鞋安静地摆在擦鞋垫上,鞋尖朝着卧室方向。雨桐蹲下身时,发现鞋垫下压着一张老照片:1999年的圣诞派对,三十七个孩子围着巨大的蛋糕,站在最中间的小女孩穿着红舞鞋,左脸颊有朵向日葵贴纸。
……
当时钟的分针与时针重合时,卧室的窗帘无风自动。雨桐发现自己坐在梳妆台前,手中捏着穿好红线的针。镜中映出的婚床上,林修远平静地躺着,眼皮上画着淡淡的金线轮廓,像是为某种手术做的标记。红线自动穿过针眼时,她注意到线轴上刻着一行小诗:
“以月为针,以梦为布
缝制一个不会醒来的
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