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暗夜微光

屋顶的风比想象中更冷。沈星能感觉到家欣在他身旁微微发抖，她的伤口虽然已经缝合，但失血过多让她脸色苍白得吓人。苏溪已经先一步探路，身影消失在相邻建筑的阴影中。

“能行吗？“沈星压低声音问道，目光在家欣被血浸透的警服上停留了一秒。

家欣咬紧下唇点点头，却在试图站起来时踉跄了一下。沈星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的腰，两人身体贴近的瞬间，他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血腥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茉莉香。这个曾经在警局里雷厉风行的女警，此刻在他臂弯里轻得像片落叶。

“别逞强。“沈星的声音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家欣抬头看他，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你父亲说过同样的话。“她轻声说，随即像是后悔了自己的失言，迅速移开视线。

沈星心头一震，正想追问，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巨响——诊所的门被踹开了。没有时间犹豫，他一把将家欣打横抱起，在她惊讶的轻呼中沿着苏溪留下的路线快速移动。

“放我下来！你这样跑不快！“家欣挣扎着。

“闭嘴，别乱动。“沈星收紧手臂，感觉到她急促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脖颈。他从未与一个女性如此接近过，即使在生死关头，这种陌生的亲密感还是让他心跳加速。

他们沿着屋顶连续跨越了三栋建筑，最终在一处消防梯前与苏溪汇合。下方是一条昏暗的小巷，远处商业区的霓虹灯像一条彩带横贯夜色。

“能下去吗？“苏溪担忧地看着家欣。

家欣已经挣扎着从沈星怀里下来，扶着墙站稳。“没问题。“她的声音虚弱但坚定，“但我们得先处理掉追踪器。“

“什么追踪器？“沈星皱眉。

家欣指了指自己的警徽，“标准配备，所有外勤警员都有。他们肯定是通过这个找到诊所的。“她毫不犹豫地扯下警徽，用力扔向远处的屋顶。金属徽章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银弧，落入另一栋建筑的阴影中。

这个动作似乎耗尽了她最后的力气。家欣的身体晃了晃，向前栽倒。沈星及时接住她，手掌触到她滚烫的额头。

“她在发烧！“沈星焦急地看向苏溪。

苏溪迅速检查了家欣的伤口，“缝合线没开，但可能有感染。我们需要抗生素和干净的水。“

沈星环顾四周，商业区的灯光看起来不远。“那边应该有24小时药店。你们先躲起来，我去买药。“

“太危险了！“苏溪抓住他的手臂，“你的通缉照片可能已经传遍全城。“

沈星轻轻挣开她的手，目光落在昏迷的家欣脸上。“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他的声音哽住了。这个才认识不到24小时的女人，不知何时已经牵动了他的心弦。

“我去。“苏溪坚定地说，“我对这片更熟，知道怎么避开监控。你照顾她。“不等沈星回应，她已经敏捷地爬下消防梯，消失在巷口。

沈星叹了口气，小心地将家欣移到一处通风管后面，脱下自己的外套垫在她头下。月光下，家欣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嘴唇因发烧而干裂。沈星用指尖轻轻拂去她额前的碎发，这个动作让他想起小时候母亲照顾生病的自己。

“爸爸...“家欣在昏迷中呢喃，眉头紧锁，“不要相信...刘...“

沈星屏住呼吸，试图捕捉更多信息，但家欣又陷入安静。他靠在墙边，掏出手机再次查看U盘内容。那份标有“RX-7实验对象“的名单让他胃部绞痛——他的名字赫然在列，后面标注着“适配受体：陈永康“。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沈星喃喃自语，手指划过屏幕上自己的名字。突然，他注意到名单最下方有一个加密备注，密码提示是“守护者“。

他犹豫了一下，输入“张家欣“——无效。又尝试“沈警官“——依然错误。最后，他鬼使神差地输入“小星“，这是父亲对他的昵称。

文件解锁了。

里面是一段音频文件和几张照片。沈星点开音频，父亲疲惫的声音传来：

“家欣，如果你听到这个，说明计划已经启动。小星被标记了，他们需要他的器官来完成最后阶段的基因适配。陈永康的心脏病已经到了末期，他等不及自然进程了。保护好小星，不要相信警局里的任何人，包括刘明。那份名单是诱饵，真正的实验对象是...“

音频在这里突兀地中断了。沈星的手指颤抖着点开照片——那是家欣和他父亲在某个停车场交谈的画面，日期是父亲车祸前一天。接下来的照片让他血液凝固：家欣站在一辆卡车旁，而那张照片拍摄于父亲死亡前两小时。

“不...“沈星猛地关上手机，胸口剧烈起伏。家欣知道什么？她与父亲的死有什么关系？为什么父亲会在录音中托付她保护自己？

他低头看向昏迷中的家欣，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这个女人的出现打破了他平静的生活，带来了危险，却也带来了父亲死亡的真相。他应该相信她吗？

远处传来警笛声，沈星警觉地抬头。声音渐渐远去，但他知道追捕者不会放弃。他轻轻握住家欣的手，那手指冰凉而纤细，掌心有常年握枪留下的茧。

“你到底是谁...“他低声问道。

家欣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沈...星？“她的声音虚弱而沙哑。

沈星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家欣微弱但坚决地反握住。“听我说...“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你父亲...他不是意外...“

“我知道。“沈星打断她，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冷，“我看到照片了。车祸前你见过他，也见过那辆卡车。“

家欣的瞳孔骤然收缩，她试图撑起身子，却因疼痛而倒吸一口冷气。“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急切地说，“我们在调查...你父亲发现了证据...冷链车...我们约好碰头...“

沈星盯着她的眼睛，那里面的痛苦和急切看起来如此真实。“那为什么父亲让我不要相信你？为什么你的名字不在那份实验对象名单上？“

家欣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沈星读不懂的情绪。“你看了U盘...“她喃喃道，随即苦笑，“当然，他肯定会留下线索给你。“她深吸一口气，“沈星，那份名单是假的，是陈永康设计的陷阱。真正的实验对象不是被标记的人，而是...“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解释。沈星警觉地转身，看到苏溪拎着塑料袋匆匆跑来。

“药店有人监视，我差点被认出来。“苏溪气喘吁吁地说，从袋子里拿出抗生素和矿泉水，“还买了能量棒和干净的衣服。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

沈星帮家欣服下药片，看着她艰难地吞咽。尽管心中有无数疑问，此刻保护她安全的冲动却压倒了一切。他帮家欣换上苏溪买来的连帽衫，手指不小心触到她颈后细腻的皮肤，两人都像被烫到一般微微一颤。

“谢谢。“家欣轻声说，目光复杂地望进沈星的眼睛。那一刻，沈星感觉她似乎想传达更多信息，但最终只是抿了抿嘴唇。

三人沿着消防梯下到小巷，融入深夜的城市街道。商业区依然灯火通明，人群的喧闹成了最好的掩护。沈星走在中间，一手扶着家欣的腰，感受她身体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

“我们去哪？“苏溪压低声音问。

家欣虚弱但坚定地指向远处隐约可见的医院轮廓。“儿童医院...必须找到证据...那些婴儿...“

沈星皱眉，“你现在的状态—“

“没时间了。“家欣打断他，“每月15号是他们转移样本的日子...就是明天。“

沈星与苏溪交换了一个眼神。苏溪点点头：“我可以想办法混进去。我姐姐曾经在那里工作过，我知道员工通道。“

三人沉默地穿过几条街道，避开主要路口的监控摄像头。在一个24小时咖啡店门口，沈星突然拉住家欣。

“等等。“他指向店内电视。新闻正在播放他们的通缉照片，罪名是“袭警和危害公共安全“。

“刘明...“家欣咬牙切齿，“一定是他篡改了证据。“

沈星观察着咖啡店内的情况，突然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文萱，正独自坐在角落，面前放着两台笔记本电脑。她看起来疲惫而紧张，不停地扫视四周。

“你们在这等着。“沈星低声说，不等两人反对就推门进入咖啡店。

文萱看到他时差点打翻咖啡杯。“沈星！天啊，你还活着！“她压低声音惊呼，“全城都在找你！“

“长话短说，“沈星迅速坐到她对面，“我需要知道儿童医院新生儿科的情况，特别是与万家乐超市有关的任何信息。“

文萱的眼睛瞪大了。“你怎么知道...等等，你看了U盘？“她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听着，那里很危险。陈永康的人控制了整个科室。过去三个月，有十二名婴儿被标记为'特殊护理'后就再没出现过。“

沈星胃部一阵绞痛。“他们拿婴儿做什么？“

“基因适配测试。“文萱的声音几乎听不见，“只有婴儿的干细胞能完成最后阶段的器官培养...他们需要...“她突然停住，脸色煞白地看向沈星身后。

沈星本能地转身，看到两个穿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扫视店内。他迅速低头，但为时已晚——其中一人已经指着他大喊起来。

“走！“沈星一把抓起文萱的手腕，冲向后门。玻璃碎裂的声音和顾客的尖叫声在身后响起。

他撞开后门，发现是一条堆满垃圾的小巷。家欣和苏溪从阴影中冲出，四人慌不择路地狂奔。转过几个弯后，文萱挣脱沈星的手。

“分开走！“她气喘吁吁地说，“我带他们绕圈子，你们去医院！记住，地下室第三储藏间！“不等回应，她已经朝相反方向跑去。

沈星犹豫了一秒，但家欣突然的踉跄让他回到现实。他一把搂住她的腰，和苏溪一起钻进一栋公寓楼的门洞。

楼梯间昏暗潮湿，家欣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爬到三楼时，她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瘫软在沈星怀里。

“坚持住...“沈星低声鼓励，将她更紧地搂住。他能感觉到她的心跳透过胸膛传来，快速而微弱。

苏溪推开一扇标有“设备间“的门，里面堆满清洁用品，但足够藏身。“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她说，警惕地锁上门。

沈星小心地将家欣放在一堆旧毯子上，触摸她额头时被那热度吓了一跳。“烧得更厉害了。“他焦急地看向苏溪。

苏溪已经翻出刚买的药品，“需要物理降温。“她撕开一瓶矿泉水浸湿毛巾，递给沈星。

沈星轻轻擦拭家欣的脸和脖颈，动作小心翼翼如同对待珍宝。当家欣因冰凉触感而微微颤抖时，他不由自主地抚平她紧皱的眉头。

“你对她很特别。“苏溪突然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了然。

沈星的手顿了一下，“什么？“

“她昏迷时一直叫你的名字。“苏溪递给他更多的湿毛巾，“不只是刚才，在诊所也是。“

沈星感到耳根发热，低头继续为家欣擦拭手臂，没有回应。但心底某个角落，这个信息让他胸口泛起一阵奇异的温暖。

家欣在半昏迷中抓住他的手腕，“沈星...U盘...密码...“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你生日...倒过来...“

“我已经打开了。“沈星轻声回答，犹豫了一下又补充，“我看到...我和父亲的照片。“

家欣的眼睛突然睁大，意识似乎清明了一瞬。“不是...看起来那样...“她艰难地说，“你父亲...他保护了你...二十年...“

“什么意思？“沈星急切地问，但家欣又陷入昏睡，眉头紧锁，仿佛在与无形的敌人搏斗。

苏溪拍拍他的肩膀，“让她休息吧。你也该睡一会儿，我来守第一班。“

沈星摇摇头，“我睡不着。“他靠在墙边，拿出手机再次查看U盘内容。这次，他注意到一个之前忽略的文件夹，标记为“SX计划“，需要视网膜扫描解锁。

他盯着那个文件夹，突然想起父亲生前总是开玩笑说他们父子长得太像，连视网膜都一样。一个疯狂的想法闪过脑海。

沈星调出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对准自己的眼睛。屏幕闪烁了几下，竟然真的解锁了。

文件夹里是一份详细的医学报告，标题让沈星如坠冰窟：《关于SX(沈星)基因编辑成功的确认报告》。报告内容显示，他在婴儿时期就被秘密进行了基因编辑，成为第一个成功的“通用供体“。

“这不可能...“沈星喃喃自语，手指颤抖着往下滑动。更多的测试结果、监测数据...甚至还有他从小到大定期体检的血液样本分析。最后一份文件是父亲的亲笔信：

“小星，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最恐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二十年前，作为周明研究团队的成员，我无意中发现他们将婴儿作为实验对象。当我认出其中一个是你时，我偷走了实验数据并带着你逃亡。我伪造了你的死亡，给你新的身份。但现在他们找到了你...“

信的最后写道：“家欣是我唯一信任的人，她不知道全部真相，但会保护你。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医疗系统。你的基因序列是钥匙，也是诅咒。陈永康需要你的骨髓完成最后阶段的永生计划...“

沈星的世界天旋地转。他不是偶然卷入这场阴谋——他从出生就是阴谋的一部分。父亲不是他的亲生父亲，而是救他的人。而家欣...

他抬头看向昏迷中的家欣，月光透过小窗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她为保护他而受伤，为他冒险，却甚至不知道全部的真相。一种强烈的保护欲突然涌上心头——不管她最初是出于什么目的接近他，此刻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失去她。

沈星轻轻握住家欣的手，在她耳边低语：“坚持住，我们一起结束这一切。“

窗外，第一缕晨光开始染白天际。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他们的战斗才刚刚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