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危机
三个穿黑衣的男人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个戴金丝眼镜的年轻人，看上去不到三十岁，却有种不符合年龄的沉稳气质。
“秦医生，久仰大名。“年轻人微笑着，声音却冷得像冰，“我们'新医会'对您的家传医术很感兴趣，想请您去做个讲座。“
秦艽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年头，要找个人还不容易？“年轻人环视诊室，目光在齐锦文身上停留了几秒，又移向桌上的古籍，“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一次能收获两份惊喜。“
齐锦文下意识地把《针砭功法》抱在胸前：“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自我介绍一下，傅凌霄，医学博士。“年轻人推了推眼镜，“至于目的...中医是宝贵的文化遗产，应该被系统研究、科学利用，而不是埋没在这些小诊所里。“
秦艽挡在齐锦文前面：“你们'新医会'根本不是研究中医，是想窃取各派秘方牟利！我师兄就是被你们...“
傅凌霄突然变了脸色：“带走！“两个黑衣人立刻上前。
千钧一发之际，秦艽从袖中抖出一个小纸包，猛地朝地上一摔。一团红色粉末爆散开来，整个诊室瞬间充满刺鼻的气味。
“走！“秦艽拉着齐锦文冲向后门。两人穿过药材仓库，从后巷逃了出去。
跑出几条街后，秦艽才停下来喘气：“那是辣椒粉混白芥子粉，够他们受的。“
齐锦文惊魂未定：“那些人是谁？为什么...“
“'新医会'，一个打着振兴中医旗号的组织，实际上专门搜集各派秘方，制成所谓的'特效药'高价出售。“秦艽咬牙切齿，“我父亲的一个徒弟，算是我师兄，不肯交出所谓的秘方，结果诊所被人纵火。你也清楚，我们中医可没有什么秘方，都是一人一方，随症加减，每个人不一样，方子也是有些微差异，像《太平惠民和剂局方》这样的普罗大众都适用的方剂，也是由专门的药房进行售卖，药房里可是有医生或者有经验的药工在配药，也不是我觉得该吃什么药，就吃什么药的。这群无良奸商，根本不懂得中医的精髓。“
“说的也是，中医看病，是以证型用药，而不是以疾病用药，所以关键不在于方剂，而在于辨证论治。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秦艽思索片刻：“我得离开一段时间。关于'汤液派'的医术...“他从怀中掏出那本笔记，“你拿去吧，希望能帮到你寻找其他门派。现在是在与西医的交战中，是我们中医生死存亡之际，我们应该守望相助，共度难关，虽说很多东西断代、失传，但我们还有的传承必须传下去，不能让其毁在我们手中，不然我们就是千古罪人了。虽说，我们各个流派有分歧，各个门派更是理念不一，但我们都是中医，都是同宗同源，根植于道家思想而建立的医学体系，都是以辨证论治为基本的医学，我们应该团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我们分开了几千年了，现在该合了。记住，别相信'新医会'的人，尤其是那个傅凌霄，他表面是医学博士，实际上是'新医会'会长的儿子。“
齐锦文接过笔记，心中五味杂陈。她刚找到一点线索，就遇到了这样的危险。
“还有，“秦艽压低声音，“下一个去找'导引派'的传人。虽然我不认可针灸与推拿混为一个学科，但当时作出决定的都是中医界的老前辈，都是中医大家，他们这么处理，应该有一定道理。既然你是针灸的传人，推拿的传人应该与你亲近，有共通之处。据我所知，他们最活跃的在南方的云山市，这里兴武，武馆多，也许在这众多武馆中就藏着他们的传人。“
告别秦艽后，齐锦文在附近的旅馆住下。夜深人静时，她翻看着秦艽给的笔记，里面记载了各种十八反、十九畏的配伍组方，看得她心惊肉跳。虽说根据现代的药理学研究，在一定剂量内，十八反、十九畏的配伍可以治疗一些危重症，例如癌症，但目前的药典仍把这些配伍当做用药禁忌。其实齐锦文自己也很好奇，她以前用过《伤寒论》里的原方原剂量，效果真的不错，所以她很是推崇，极少在原方上做更改，但其中小青龙汤的变方中就有十八反的配伍，附子与半夏，每每遇到相对应的症状时，她还是犹豫了，不敢就此开方。其实十八反和十九畏这种用药禁忌是明代才有的，《伤寒论》作为东汉的产物，没有记载，也许是当时并没有发现吧。不过，有时候又觉得古方很有道理，就比如《伤寒论》中，麻黄先煎，现代药理学研究表明麻黄的有效成分是挥发油，这需要后下，然而后下或者一起煎煮，都会有很明显的副作用，而原书的先煎，却没有任何副作用，而且药效是一样的，这也是齐锦文自己用出来的心得。但要说明代的研究不对，似乎也不是，毕竟十八反中，甘草与海藻的配伍确实是一种进步。甘草对于有肾病的人是不能用或者说少用的，毕竟甘草过量能引起水钠储留，而海藻是海里的产物，自身就有大量的盐分，两药混合确实会加重水钠储留引发更严重的情况。只能说，不管是哪个时期、哪个朝代，都是在摸索，前人有错误，后人也有可能更正错了，就像牛顿的定律，也不是永远正确，它只在经典物理中正确而已。
笔记最后一页写着：“认识中药，要追本逐源，从取类比象开始，叶桂的一片落叶……“后面的内容被烧毁了。
叶桂的落叶倒是中医界特别出名的一个故事，讲的就是一名孕妇过了生产时间却一直没有动静，家属请了很多大夫瞧病，吃了很多药都没有用，后来求到了叶天士，叶天士看了方子，说并没有问题，于是让他们就按原方吃药就好，只是在回去的路上捡一片刚掉的落叶与药一起煎煮，吃后果然当晚顺利生产。因为那一路很多梧桐树，所以很多关注此事的大夫就认为是梧桐叶的作用，后面他们遇到类似情况也用梧桐叶，却并没有作用。有人问了叶天士，他说当时正值秋季，他用落叶不过是顺应秋季瓜熟蒂落的秋气而已，所谓一叶落而知天下秋。难道这就是取类比象？
正当齐锦文思考并惋惜时，房门突然被敲响。她警觉地问：“谁？“
“客房服务。“一个陌生的男声。
齐锦文没有叫过服务，立刻意识到危险。她迅速收起笔记和《针砭功法》，抓起背包准备从窗户逃走。然而窗户刚打开，一个黑影就从外面翻了进来。
月光下，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正是傅凌霄。
“齐小姐，我们得谈谈。”他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你被秦艽骗了。”
注：叶桂，名桂，字天士，也就是叶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