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此计是何人教你的？
下邳城以西三十里外坐落着一座营寨，辕门处‘曹’字大纛飘荡，寨内哨骑、步卒交错巡视。
此时，中军大帐内，身长七尺，细眼长髯的曹操身披铠甲斜坐帅椅，目光审视着帅案上的羊皮地图。
下方文武左右并列。
“唉，想不到啊，徐州治所的彭城没费我太多功夫，却是被这座下邳城给难住了。”
曹操右手手肘抵着帅椅的椅沿杵着下巴，一脸苦难，“下邳城防坚实，急切不能攻破，据侯谐交代，下邳城里还有百万石军粮，吕布凭此坚守个一年也是不成问题的。”
众人闻言，默不作声。
其实，任谁都听得出来曹操这是有意退军了，毕竟情况确实不太妙，这样的攻坚战是最头疼的，要么你不惜一切代价拿命去填，要么就是靠着围城断粮逼迫对方不战而降。
就眼下而言，显然两条路都走不通。
左侧武将序列里首位的彪形大汉站出来拱手道：“主公，快马来报河内张杨率军出东市，似有所图。”
曹操看了眼曹仁，露出一抹不屑，“张杨算什么东西，也敢捋虎须？不过是欲效仿孙膑围魏救赵罢了，吕布这厮倒是有个好兄弟，都这步田地了，还在帮他。”
谋士队伍中身穿素色儒袍的中年男子出列作揖道：“主公，军中粮草只能支撑一月，便是将彭城储粮转运过来，也只能撑到元月，若暂无破敌之策，或可徐徐退转，再做打算。”
程昱的话是合曹操心意的，他点了点头，似有决意。
许褚终于还是没忍住，站出来作揖道：“主公，莫不如让末将领一支兵马到下邳城引战斗将，设法诱出吕布，擒贼先擒王！”
曹操没忍住笑出声来，“之前或许可以，濮阳一战后，他也没这个胆了。”
回想起四年前，自己率军攻伐徐州，结果被吕布偷袭了兖州，回援的时候就上演了一场斗将，当时许褚率先出战，二十合不分胜负，又遣典韦助战，还是没能打赢。
最后一鼓作气派出了夏侯惇、夏侯渊、李典和乐进一共六人围殴才把吕布打跑。
可那一战后，吕布就轻易不会被忽悠出来斗将了。
更何况，如今典韦已不在。
想到典韦，自然的会勾起宛城那一战的悲痛记忆，曹操眸子不由黯淡了几分，昂儿，都怪为父，若非为父得意忘形，你何以会惨死宛城。
“都散了吧...”初时还是苦恼，想到曹昂便是心痛如绞，他不想让外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挥手示意。
轰轰轰！
一阵惊雷炸响。
曹操望了眼帐外，低沉道：“秋雨将至，届时步骑皆无法作战，看来这次真是天佑吕布，不退也不行了。”
谋士序列中，二十多岁的郭嘉穿着一身宽松儒袍，胸口半敞，原本随性的脸上忽然浮现一怔，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嘴角不由勾勒。
与此同时，站在他旁边戴着儒冠的中年男子也下意识看向他，二人对视瞬间，都明白了这场战斗的转机到了。
郭嘉郭奉孝，荀攸荀公达，曹营五大谋士中的两人，都堪称是战术大师。
二人默契点头后正欲开口，却被一个声音抢了先。
“主公！末将...末将有一计，或可破吕！”
是许褚，刚才曹操说到，秋雨将至，倒是让他想起了在下邳城外遇见的少年曹陌，他也说过同样的话。
如今又是无计可施的时候，便是死马当成活马医，说不准会有奇效呢。
“仲康，你说什么？”曹操失笑望着他。
这是礼貌的了，同一队列里的曹仁、曹洪、李典、于禁、乐进他们几个直接就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别闹了哥们，大家都是袍泽，你是什么德行谁还不知道呢，要论勇猛，军中舍你其谁，可要说计谋，不客气的说，你懂啥？
就连程昱都忍不住哂笑摇头，许褚的话在他们听来大概相当于郭嘉跳出来说，主公，我要与吕布单挑！
“笑什么？我还没说呢！”许褚郁闷的瞪了他们几个一眼。
“行行行，你说你说。”纯粹是出于偏爱，曹操摆了摆手。
许褚环顾周遭揶揄的目光，没好气的冷哼一声，才拱手道：“主公，末将觉得...末将觉得泗水可用。”
“那是护城河，仲康大概是忘记了我们在攻城，还以为我们在守城呢。”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倒是郭嘉和荀攸愣住了，对视了一眼，这家伙难道跟我们想一块去了？没理由啊，相处时间也不短了，莽夫一个，哪来的计谋？
曹操笑而不语的看着许褚。
“为何不能？得于斯者毁于斯没听说过吗？”许褚直接搬用了曹陌的原话。
“哟，咱们这位许大将军弃武从文了呀？”曹仁嘿嘿笑道。
曹操却是从这句话里察觉出了一丝异常，得于斯者毁于斯...他眉头微蹙扬手示意众人安静，“仲康，你说下去。”
“还是主公识货。”
许褚再次白了那群嘲笑他的武夫一眼，道：“主公刚才也说了秋雨将至，到时泗水必定会盈涨数尺，我们再掘开河堤将泗水灌入下邳城中，如此便可不费吹灰之力破城吗？”
大帐内，针落可闻。
没有了嘲笑声，没有了质疑声，安静的只能听到呼吸声。
曹操的瞳孔骤然一聚，身子也不由一颤，这...这计策，似乎真的可行啊。
见众人都不吭声，许褚有些茫然，张望一番后又看向曹操，“主公，此计，此计可行吗？”
“借用天时、策动地利，不费一兵一卒便可破城，厉害啊！”程昱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许褚。
郭嘉和荀攸也是满脸惊骇，这一计他们也想到了，可他许褚能在这转瞬间就把一切串联，实在是不可思议，二人迎上曹操目光后皆是作揖道：“在下附议。”
什么？这三人都赞同这个方略，看来确实可行啊，曹仁他们几个笑不出来了。
嘿嘿，还真行啊，许褚眼前一亮，刚才还有些不自信的他此刻昂首挺胸，露出一脸傲气，“你们几个啊以后要记住，将不在勇在谋，不动脑子，这辈子都只能是个匹夫。”
刚才有多憋屈，现在就有多痛快，许褚有一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感觉，人前显圣的快乐，足以让他如同翱翔于九天之外，怎一个爽字了得。
“这厮莽夫一个，也不知是从何处听来的，肯定不是他能想到的。”乐进小声嘀咕。
“可不就是，说是他想的，打死我也不信！”李典表示赞同。
事实上，别说是他们，就连曹操也不相信如此精妙的计策是他能想到的，不过，这不重要，“子孝，速在军中挑选熟悉水性的青州军，待泗水暴涨便掘开河堤，引灌下邳城！”
“喏！”
曹操重重的舒了口气，倒是没想到，困扰了自己几个月的问题，却被许褚给破解了，忍不住笑了一声，“仲康，照实说吧，此计究竟是何人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