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群青
陆鸿渐顺着锚链，一步一步爬上筒口，最终翻身滚进了船舱内。
除了身上有些淤青，现在的他并没有什么大碍。
但他的心很痛。
他的相机掉进海里了。
二万万两白银还没到手，反倒是先亏了二百三十七块银元。
算上被老头扒去的衣服，一共是整二百四十块银元。
如果改行去拉黄包车的话，这笔钱能买至少四辆车。
现在的陆家三少爷，裤兜里比脸都干净。
等邮轮靠岸，如果不回陆家，陆鸿渐就不得不立刻面临生计的问题。
连卖掉相机，当作初始资金的本钱，这下都没有了。
但那也是后话了。
至少现在，他安全了。
他从裤兜里掏出银棋，借着从筒口照进的阳光，仔细端详起来。
通体洁白，大小和普通象棋没什么区别。
形状扁圆，顶部微凸，侧面则被打磨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正面阴刻着一个「車」字，字槽内填着暗红色的颜料。
背面则平整无纹。
嗯，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陆鸿渐依旧笑了出来。
自登船之后，久违地笑了出来。
甚至笑出了声。
万事开头难，这枚车棋终于是到手了。
现在看不出门道，日后再慢慢看，总能发现端倪。
现在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陆鸿渐收起银棋，观察起他所在的地方。
这是一间没有门的舱室，一副巨大的绞盘占据了舱室绝大部分的空间。
偌大的锚链一圈一圈地缠绕在绞盘上。
在他右手边，有组垂直梯子，那里应该就通向出口。
陆鸿渐爬上梯子，发现自己好像进了船员专用通道。
刚才他所身处的地方，挂着“锚链舱”的牌子。
下次如果从这地方进来，是不是就可以逃掉，那二百二十块银元的船票了呢。
......
等等，自己的船票在哪里？
好像在上衣的口袋里。
自己的上衣在哪里？
在那个要杀自己灭口的老头手里。
那自己现在和逃票的，到底有什么区别？
......
一旦逃票被抓，那势必会被要求补票。
而自己身边没钱，补票的钱，就只能联系家里出。
一旦联系上了陆家，那这二万万两白银的事情，恐怕就没有下文了。
因此，现在，自己绝不能被船员发现。
得先悄悄地溜出这船员专用通道，然后找个地方混到靠岸，最后再跟着人群下船。
陆鸿渐裸着上身，猫着腰，在不熟悉的船员专用通道里，凭着自己对路线的直觉，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转。
于是，一个拐角过后，猝不及防间，他寻找到了那个，自己或许本应寻找一生的镜头。
舱室内灯光昏暗，只有几盏煤油灯挂在墙上。
黑发少女头戴一顶针织帽，穿着一件在陆鸿渐眼中，样式极为大胆，几乎可以算是内衣的，宽大的印花无领短袖汗衫。
一个滑步，就从男人挥舞右拳的腋下钻出，随后伸腿踹向男人后膝。
在男人失去平衡的一瞬间，少女回肘猛击男人后脑，将其击晕过去。
几个腾挪间，围在少女身边的数名男子，全被她干翻在地。
少女如宝石般璀璨的，群青色的眼眸转向陆鸿渐。
她的肌肤冰雪般素白，眸子极深极静。
是如同，从西洋教彩画中降临般的，完美到几乎有些圣洁感的，群青色眼眸的少女。
陆鸿渐这才看清少女衣服上的印花。
是一句布吞语。
「A girl can do everything.」
女孩什么都做得到。
陆鸿渐下意识的伸手，想去拿那原本挂在胸口的相机。
可在胡昕玥眼中，却是一个躲在拐角的男子，上身赤裸，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他居然还两手放在胸前，向自己比了个爱心！
恶心至极！
“Идикчерту，извращенец！（去死吧，变态！）”
两枚棋子如同暗器一般，向陆鸿渐双眼打去。
陆鸿渐可没有少女这般身手，四枚棋子全部命中目标，疼得他倒在地上哀嚎。
“女侠饶命，我真的只是路过......”
然而胡昕玥并没有理他，反倒呆呆地站着，随后双手抱头，一脸痛苦地蹲了下来。
此刻，少女的大脑正在承受信息的狂轰乱炸。
电报小姐大发雷霆。
随着怒海将近，道途的能力也慢慢开始恢复。
不久之前，在布吞国被窦振华抓住的胡昕玥，终于和自己的笔友兼战友——电报小姐搭上了线。
电报小姐不仅可以将文字信息，传送到胡昕玥的脑海里。
还可以直接看到胡昕玥眼中的景象。
这就是信修的能力。
从那恶心的裸男进入胡昕玥的视线起，电报小姐发来的信息就明显开始不对劲。
一改本来言简意赅、矜持端庄的文风，变得语无伦次、甚至有点急眼。
「快停下！」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
「三哥他是个温柔的好人！」
「万一他被你打瞎了怎么办？」
「他瞎了我怎么办？」
「他好不容易才能回家！」
「有好多人都在等他回家！」
「他但凡因为你的原因，有了一点闪失，之后我就再也不帮你了！」
「我要和你绝交！从此恩断义绝，不再来往！」
「如果我不能平安见到他，这银棋我不找了！」
「什么二万万两白银，本小姐一点都不稀罕！」
“啊！我知道了，我会把变态带下船的，你先停一会儿。”
待疼痛有所缓解，陆鸿渐睁开了双眼。
他发现少女蹲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脑袋，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虽然他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发生了什么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胡昕玥发现裸男转身要溜，急忙喊道：
“变态，不许走！”
随即伸手想要抓住裸男，可裸男上身赤裸，根本没有可以抓住的地方。
情急之下，胡昕玥拉住了陆鸿渐的手。
纵然胡昕玥身手了得，可女子的力气终究还是不如男子。
更何况陆鸿渐还是能徒手通过锚链爬上船的男子。
于是，一个踉跄，胡昕玥与陆鸿渐同时摔倒。
而胡昕玥，则被陆鸿渐护在怀中。
本来不过是看了一眼，就要被戳瞎双眼。
这下抱在怀里了，等会儿是不是要被拗断双手？
不过，确实如古人所说，温香软玉抱满怀。
香香的，软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