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8章 剪纸焚天
我正在三号停尸间,专心致志地为一具尸体化妆。殡仪馆内安静得有些压抑,只有化妆刷触碰尸体面部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突然,一股刺鼻的焦味钻进我的鼻腔,我眉头一皱,抬眼望去,只见纸人仓库的方向,滚滚浓烟正不断涌出。紧接着,蓝色的火苗从门缝里蛇一般蜿蜒钻了进来,在地上扭曲地爬行。
我条件反射地抄起化妆台上的酒精喷雾,准备灭火。然而,那些火苗像是有意识一般,竟主动避开了我。就在这时,一个沙哑且熟悉的声音从火场深处幽幽传来:“陆哥......”
我猛地抬头,心脏瞬间狂跳起来,在烈焰中央,站着的竟是阿蛮!他身着三个月前失踪时的那件蓝布工装,可此刻,他的模样却诡异得让人胆寒。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在他体内流动的,并非血液,而是某种散发着幽光的蓝色液体。
“阿蛮?你还活着?”我难以置信地问道,同时不由自主地往前迈了一步。扑面而来的热浪,竟意外地没有灼烧感。阿蛮缓缓抬起右手,他的指尖开始燃烧,那燃烧的方式极为奇特,并非被火焰吞噬,反而像是火焰从他身体深处汹涌涌出。他沾着火焰的手指在空中优雅地划出一道弧线,那些原本飘散在空中的纸灰,竟瞬间凝固,排列组合成了一行字:“烧掉所有纸人”。
我连忙转身,看向仓库。只见数百个纸人或立或坐,在摇曳的火光映照下,它们的表情竟如同活物一般,开始悄然变化。
最前排的纸人老周,嘴角缓缓咧到耳根,露出里面细密如锯齿般的牙齿,模样可怖至极。“快!”阿蛮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而尖锐,“它们要醒了!”
我不再犹豫,一把抓起墙边的煤油灯,狠狠砸向纸人堆。“轰”的一声,火焰如猛兽般轰然暴涨,眨眼间,整个仓库便被蓝色的火海彻底吞没。奇怪的是,当这些火焰烧到阿蛮身上时,他身上那件蓝布工装,反而渐渐恢复了原本的颜色。“陆哥,看地面!”阿蛮突然高声喊道。
我急忙低头看去,只见燃烧的纸灰在地面上迅速组成了复杂而神秘的纹路。这些纹路不断延伸,竟穿透墙壁,朝着殡仪馆的各个角落蔓延而去。
更诡异的是,随着火焰持续蔓延,天花板上渐渐显现出密密麻麻的红色丝线,纵横交错,如同一张巨大且致命的网,将整个建筑笼罩其中。“这是......”我喃喃自语,心中满是疑惑。“阴墟的经纬线。”阿蛮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仿佛这火焰具有治愈他神智的神奇力量,“跟着火线走,能找到阵眼。”
于是,我们沿着地面上燃烧的轨迹前行,那些火焰如同忠诚的向导,为我们照亮道路。穿过走廊时,两侧的墙壁在摇曳的火光照耀下,竟渐渐变得透明。
我惊恐地瞪大双眼,看到墙体内嵌着无数具干尸,它们的手脚以极为诡异的角度扭曲着,仿佛正在进行某种邪恶而神秘的仪式。
“到了。”阿蛮在一面镜子前停下脚步。我定睛一看,心中猛地一震,这竟是母亲生前用过的梳妆镜!它本该在老家的阁楼上,此刻却莫名出现在这殡仪馆的员工休息室里。镜框上雕刻着精细繁复的狐狸花纹,镜面却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显得陈旧而神秘。
阿蛮伸出指尖,轻轻触碰镜面,火焰瞬间在镜面上蔓延开来。随着灰尘被烧尽,镜中浮现出的,并非我们的倒影,而是一幅动态的画面:母亲正坐在镜前梳头,她手中的木梳每划过一次头发,就有一根发丝变成红线,缓缓飘向空中。“阵眼就是梳头的动作。”阿蛮说道,“每次梳头,都在加固这个阵法。”
我脑海中突然闪过小时候的画面,那时的我,经常偷偷躲在一旁,偷看母亲梳头。她总是先往左梳三下,再往右梳四下,这个习惯性的动作,竟成了封印的关键?“要破坏阵眼,就得逆转梳头的顺序。”阿蛮说着,伸手就要触碰镜中的木梳。
就在这时,镜中的母亲突然转头,对着我们露出一个诡异至极的微笑。她的嘴角一直裂到耳根,露出满口细密的尖牙,眼睛变成了完全的黑色,深邃如无尽的黑洞,没有眼白,也没有瞳孔。“小心!”我惊呼一声,一把将阿蛮拉开。
刹那间,镜面“哗啦”一声破裂,无数红线从裂缝中如箭雨般喷射而出。阿蛮反应不及,被红线笼罩,那些红线全部刺入他的身体。他的皮肤下立刻出现了蛛网般的红色纹路,整个人开始剧烈抽搐。“阿蛮!”我大喊着,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发现他的体温高得吓人,如同被点燃的炭火。他的嘴唇微微蠕动,似乎想说什么。我凑近去听,只听到几个断断续续的字:“反着来......梳子......火......”说完最后一个字,阿蛮的身体突然化作了无数火星,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那件蓝布工装,轻轻落在地上,口袋里似乎装着什么东西。
我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来,那是一张烧焦了一半的剪纸,上面歪歪扭扭地画着一个八卦图。剪纸背面,用血写着几个小字:“午时三刻,老槐树下”。
我抬头看向破碎的镜子,每一块碎片都映出不同的画面:有母亲年轻时在井边打水的场景,有祖父偷偷往井里扔东西的画面,还有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槐树下......
我捡起地上的一块镜片,突然感到掌心一阵刺痛。镜片的边缘不知何时已经划破了我的手掌,鲜血滴落在那些红线上,竟然发出了“滋滋”的响声,像是强酸腐蚀的声音。
就在这时,整个殡仪馆开始剧烈震动。墙上的红线一根接一根地断裂,天花板上簌簌地落下灰尘。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仿佛有无数沉睡的恶灵正在苏醒。
我攥紧那块带血的镜片和八卦剪纸,不顾一切地冲向殡仪馆的后门。跑过走廊时,两侧的墙壁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朽,墙体内的那些干尸纷纷睁开眼睛,空洞的眼窝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冲出后门的瞬间,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孩子,你终于找到镜子了......”那是母亲的声音,温柔却又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沧桑。我僵在原地,双脚像是被钉住,不敢回头。
直到那个声音渐渐消散在晨风中,我才敢慢慢转身。身后的殡仪馆已经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虚幻的噩梦。
但掌心的伤口和口袋里的八卦剪纸,却清晰地提醒着我,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更可怕的是,当我看向自己的左手时,发现小指的第一个关节已经变成了木质,坚硬而冰冷,仿佛被某种邪恶的力量侵蚀......
午时三刻,老槐树下。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这个时间和地点,抬头看向殡仪馆后院那棵百年老槐树。正午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光点竟也组成了一个模糊的八卦图案。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狂跳的心平静下来,朝着槐树缓缓走去。脚下的土地突然变得松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什么有生命的东西上面,有一种微微的弹性。
距离槐树还有十步远时,怀里的断魂剪突然开始剧烈震动,仿佛在向我发出危险的预警。我掏出剪刀的瞬间,看到了剪刀刃口上那个泪痕状的缺口正在渗出黑色的液体。
液体滴落在地面上,立刻腐蚀出一个个小坑,坑底隐约可见细小的红色根须在蠕动,像是某种邪恶植物的根系,正在贪婪地汲取着这诡异液体的养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