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文森特
文森特·埃维森哈特这一天过得糟糕透顶。
简直是惨不忍睹，他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经历过比这更糟的日子。
说实话，作为埃维森哈特郡主家的儿子，他的日子从来就没轻松过，但也从没像今天这样麻烦不断。
好吧，至少没有那个家伙给他带来这么多麻烦。
这一切都始于他前往金顶位面，要把埃维森哈特郡的月度记录提交给奥瑞利安委员会总部。
金顶位面是这个独立城邦、商人掌控的位面的中心。
作为奥瑞利安委员会旗下被称为“银郡”的埃维森哈特郡的幼子，他的职责就是在郡城和总部之间来回奔波，呈上有关郡内各项生意的利润率、开支、收入及其他重要数据的月度报告。
按照该派系几个世纪以来的规定，报告副本要存放在总部妥善保管。
他本以为去那座巨大的大理石与黄金筑成的庞然大物般的建筑，交上表格，在员工酒店休息几天，然后利用神秘领域的传送阵回到郡里，这样就不用受方尖碑传送冷却时间的限制。
但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
他刚下马车，走进那座奢华建筑二十米高的入口，就感觉到有麻烦。
他手里拿着便携式保护箱，刚踏入主接待大厅一步，就看到职员们在低声私语，紧张地偷瞄着魔法电梯，工作人员们四处奔忙，每个人似乎都在竭力避开那部能直达总部顶层的电梯。
文森特试图不去理会他们，把自己的银色门禁卡插入卡槽，乘坐电梯前往埃维森哈特郡的专属楼层，想弄清楚更多情况。
当他再次出来时，坐在他面前桌子后面的接待员抬起头，文森特看到接待员脸上明显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对方迅速起身，握手迎接他。
“很高兴再次见到您，先生。”
这位棕色头发、身材结实的男子对他说道，语气欢快得有些可疑。
文森特挑了挑眉，把箱子递过去，在橡木桌面上打开，拿出里面的文件。
“你这是怎么了，默斯特？我从没想过会有一天，你会因为我又给你派活儿而高兴。”
这人看起来有点尴尬，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他深深鞠了一躬，这让文森特大为惊讶。
“请帮帮我们，先生。”
这让文森特第一次察觉到事情不对劲。
通常来说，大多数常驻总部的工作人员都有点……古板，很难打交道，因为在总部工作意味着他们远离了诸如万神殿的氏族或帝国其他贵族家族等任何有利可图的人脉关系，无法与他们达成商业交易，也就无法在委员会的层级中晋升。
毕竟，委员会只青睐那些能为派系带来利益的人。
所以，如果戈登·默斯特，这个文森特平常打交道时最让人恼火的家伙之一，都愿意开口求助，那他或许应该立刻转身，冲回自己的郡里。
不幸的是，他的发色赋予了他重大的责任，作为奥瑞利安委员会四个郡之一的主脉成员，这个麻烦就落到了他头上，现在他必须得处理。
文森特感觉太阳穴上的一根血管在跳动，默斯特似乎注意到了，赶忙匆匆解释自己的行为。
“今天上午十点，一个黑发少年带着一条有翅膀的蛇形契约兽进入了委员会总部。他拿着一块紫色怀表，上面镶嵌着委员会的标志，他走到前台，询问能否确认他的继承权，我们以为他是个骗子，就像之前多次做过的那样，当场对怀表进行了测试。”
这个中年男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似乎想传递某种无需明说的信息。
文森特没心情猜他的心思，只是疲惫地叹了口气。
“到底怎么了？默斯特，我没那么多时间。如果他是骗子，那就是骗子，把他赶走就行了。”
默斯特咽了口唾沫，表情有些难受。“他不是，大人。”
文森特皱起眉头：“什么？”
这人赶紧重新组织了一下回答。“我是说，他不是骗子。”
文森特盯着他，简直不敢相信默斯特刚才说的话：“我需要你说得非常清楚，默斯特，今天上午十点在接待大厅到底发生了什么。”
接待员苦着脸，叹了口气：“负责的职员以为他是骗子，就把怀表放在桌上，启动了派系的继承物品扫描功能，然而，怀表没有发出拒绝提示，反而亮起了金色光芒，还飘了起来。”
默斯特又咽了口唾沫。
“当时在那个大厅里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收到了系统提示，说这个少年因为持有继承令牌，已被承认为派系的继承人，现在是新的主人。”
默斯特脸色苍白地盯着文森特。“我想我们有了一位新的派系首领，大人。”
文森特难以置信地盯着这人眨了好几下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揉着太阳穴，满脸怒容。
他在这个小接待室里来回踱步，一只手背在身后。
这对派系的影响……难以估量。
这可能意味着整个委员会的毁灭，意味着他们所有人的末日。
根据新首领的性格，他可能会被当作傀儡领袖、替罪羊、间谍等等。
而他，作为埃维森哈特家族的一员，作为第一个有权力在此掌控局面的贵族，有责任应对这个问题。
他必须尽快采取行动，因为如果所有那些工作人员都听到了那条消息，委员会的其他家族肯定也会有所行动。
他抬头看着焦急等待他回应的默斯特。
“这个少年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方知，大人。”默斯特恭敬地回答。
文森特用手指轻敲桌面。
这个名字他毫无印象。
他本就没抱什么期望，但从他名字的命名习惯来看，也联想不出与某些领域或位面有什么紧密联系。
可能他不是在兽界出生的，而且他的名字也不是修行者常用的那种，所以他可以排除这两个领域。
显然他不是不死族，所以可以排除冥河界，从他与默斯特简短的交谈中得知，他似乎是人类，这就不太可能是在魔界出生。
那就只剩下神秘领域了……但这没什么帮助，毕竟这个领域和其他领域一样，人口数以万亿计。
所以，在他亲自见到这位“新领袖”之前，他无法确定他是否有什么重要背景。他沉重地叹了口气，预见到近期和未来都困难重重。
他又看向坐立不安的默斯特。
“那么，他成为领袖的这五个小时里做了什么吗？”他好奇地问道。
他想看看这个少年是什么样的人。
默斯特犹豫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他只是要求被带到派系首领所在的楼层，还让工作人员给他拿过去几个世纪以来创始人宝库的记录。哦，”默斯特想起还有一个细节，补充道，“有人还看到他问派系守护灵，他的契约兽能不能去亭园逛逛。”
文森特对此挑了挑眉。
委员会总部的亭园有许多精心培育的人造环境，所以让他的契约兽去寻找能提升血脉的宝物也说得通。
而且魔法兽本来就讨厌被关在室内。
如果阿沙勒维亚夫同意了，那他肯定是通过了继承试炼。
但创始人宝库……这让他好奇他想干什么。
每年，所有的生意都要将相当于年利润百分之五的财物，以金钱或原始资源的形式捐赠给创始人宝库。
很多人都试图逃避，但这是在派系指挥系统部署时就设定好的派系规则，由系统强制执行，所以没人能得逞。
曾有几位魔法师、巫师甚至一位大魔法师被请来检查宝库的魔法阵，想找到打开它的方法，因为里面聚集的财富肯定极为可观，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各位伯爵都认为这个宝库可能是系统给予的物品。
他很奇怪这个少年为什么不直接去宝库，而只是索要记录。
文森特不再踱步，看着默斯特，默斯特看起来非常紧张。
默斯特又深深鞠了一躬。
“求您了，埃维森哈特先生，我们需要指引。所有工作人员都非常担心，既怕无视他的命令会冒犯新的派系首领，又怕听从他的命令会得罪四大家族，您能帮帮我们吗？”
他盯着这个厚脸皮的人。
本质上，默斯特的意思是所有工作人员都吓得不敢处理这个问题，需要一个贵族来承担责任，给他们当替罪羊。
他双臂交叉，一脸不悦，但默斯特不停地鞠躬。最后他叹了口气。
“他在用创始人的书房吗？”
默斯特点了点头。
文森特推了推下滑的眼镜，双手背在身后。
“首先，我需要换身衣服。如果我要近距离观察这位新领袖，就不能看起来像个贵族之子，给我拿负责四十楼的工作人员的制服。”
这将会是压力山大的一天。
……
“嘿。你是文森特·埃维森哈特，对吧？那你肯定最清楚这些文件的格式。过来帮我整理这些记录。”
文森特是对的。他在这些事情上总是很准。他已经在这儿站了半个小时，顶替了原本被派来满足这位新领袖需求的工作人员。
这时，这个戴着面具的少年抬起头，示意他过去。
他讨厌自己的这份工作。
他推了推眼镜，现在他都在考虑干脆把眼镜摘了算了，然后回答他，希望能拖延点时间。
“就因为我有银色头发，可不代表我就是伯爵的亲戚。”
方知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如果你不是，你早就直接说了，你能过来吗？”
文森特忍住叹气的冲动，搬了把椅子，在大桌子的一边坐下。
方知周围有几大摞文件，他看到他正在翻阅，把文件分类整理成几堆，偶尔还工整地写下一些字。
文森特感觉这个少年不简单，因为他整理文件比他还轻松。
方知用手指了指几摞文件。
“这些是关于魔法物品的，这些是关于法术典籍或技能书籍的，这些是关于地产或土地所有权的，这些是关于天然宝物或类似资源的，这些是关于纯货币账户的。过去两百年的文件我已经整理了百分之三十，你就从这堆，”他指着几乎和他脑袋一样高的最大那堆文件，“接着整理。”
然后他又继续默默地工作。
文森特盯着他，想知道他还会不会说点别的，但他没再开口，他有点沮丧地摇了摇头，开始工作。
默斯特的描述遗漏了很多东西。
首先，这个少年看起来不超过十八岁，也就是说他比他小大概九岁。
其次，他戴着遮住右眼的面具。
他不知道一个年轻少年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需要戴面具遮挡，但现在他也无从得知。
第三，他是零阶。这太弱了。
他要么非常勇敢，要么就是极其鲁莽，居然来到金顶位面，又来到奥瑞利安委员会总部，还要求成为首领。
好吧，为了更多地了解这位新领袖，他准备配合一下。
他有作为贵族参与各种权谋游戏的经验，所以不管这个少年使出什么招数，他都能轻松应对。
……
已经是第三天了，文森特气得快要爆发。
他决定记恨默斯特，把这摊子事扔给他。
这个少年再也没跟他说过别的话，只是一声不吭地继续整理那堆文件。
每天早上他到书房的时候他已经在那儿了，晚上他离开的时候他还在。
他甚至差点想试试能不能比他来得更早，但又觉得那样对自己的精神承受力没好处。
他早就通过信使和传送阵给伯爵，也就是他的祖父，送了信，所以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位“新领袖”的事。
他猜拉维穆克斯、阿利尚托和查瓦雷也收到了他的消息，这事儿算是通知到了。
但不，他还是不停地工作，工作，工作。还让他也跟着干活。
他受够了。他彻底受不了了。
他把面前的文件推到一边，靠在椅背上，双臂交叉，就这么盯着他。
他没有抬头。他咳嗽了一声。他还是没抬头。他感觉太阳穴上的血管又开始跳了，他担心这都快成常态了。
就在他要开口的时候，少年慢慢地把文件推到一边，翘起二郎腿，十指交缠，手肘撑在桌子上，然后歪着头看着他。
“怎么了？”
文森特差点就忍不住发火了。
他已经好几年没这么生气过了。
他刚要开口，方知却突然咧嘴笑了，那只露在外面的眼睛眯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至少能撑一个星期呢。没想到埃维森哈特家的幼子这么没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