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草木涅槃
混沌天地初开时，草木一族便得先天乙木精气孕化而生，然其灵窍蒙昧，纵使根系通达九幽、枝叶勾连星辰，亦难脱混沌未明之态。天道之下，万物有灵。然草木一族生来蒙昧，真灵皆深藏于年轮髓心之中。非遇日月精华淬炼千载，又或得大能者以先天甘露点化，纵是万年古木亦不过顽石之躯——虽能吞吐灵气，却无知无感，浑浑噩噩。
然天道至公，夺其灵慧则补以造化。凡未开智的草木凡种，虽不通修行法门，却可汲地脉龙气自养，千年吐纳不过弹指，万载枯荣只作等闲。若得机缘叩开灵台方寸，其寿数更是直追先天生灵，便是与背负河图洛书的玄龟相较，亦不遑多让。更有那先天十大灵根遗脉，其本源烙印着盘古开天时的生灭道纹，纵使量劫降临、诸天崩塌，仍可借轮回间隙重续命火。
尤可称奇者，唯草木与凤凰可涅槃重生。然凤族浴火涅槃需经南明离火焚尽七情六欲，稍有不慎便化作劫灰；草木精怪却可循“落叶归根“之本源法则，将毕生修为凝作芥子大小的先天道种，遁入混沌息壤重蕴生机，待地脉龙气滋养百万年，或可重焕生机。然这芥子萌芽之际最是凶险，多少上古甲木、太初灵藤，皆在混沌蒙昧中渐失灵光，归尘化种后永堕胎迷之境，空有通天法力却再难破壳而出，直至本源精气散作晨间清露，方知无量寿数终是镜花水月。
凤凰宫那位执掌南明离火的尊者曾言：涅槃路上，草木看似温润实则酷烈。凤凰涅槃尚存真灵引路，而草木归种却是将三魂七魄碾作齑粉，唯留一缕先天木炁在鸿蒙中飘摇，待得新芽破土之日，方知究竟是夺天地造化的先天灵根，还是永堕轮回的枯朽残种。
草木道种虽蕴先天甲木之精，然其寿数亦有定数。待青芒褪作玄黄，道纹朽为裂痕，纵藏于九地阴泉亦难逃枯寂。草木道种虽藏混元生机，终究难逃阴阳消长之理。混沌胎衣包裹的先天元炁，历经十二万九千六百次潮汐冲刷便会枯竭，此乃天道予草木证道者最残酷的枷锁。
然种壳虽能隔绝九幽秽气，却难阻混沌罡风穿凿——曾有神桑道君埋种昆仑墟下三千丈，仍被饕餮凶兽掘土分食；更闻玄藤老祖藏于天河弱水，反遭共工怒触不周山时震碎道胎。亦不乏月桂仙子借混沌灵泉重塑道基，偏在太阴星晦暗之时抽枝，叫域外天魔当作补天药材连根拔起。
天道最重因果轮回，纵使涅槃时封印五感七窍，往日结下的红莲业火仍会循着根脉烧灼真灵。
九叶还魂草当年在巫妖量劫中沾染的业火，纵使深埋北冥寒渊，仍在巫妖大劫时引来九霄寂灭神雷。纵以先天乙木精气裹壳，三光神水温养道胎，亦难防巫族大能凿穿地脉时迸发的都天神雷。更可怖者乃天道因果线，如附骨之疽缠绕道种，昔年沾染的业火红莲竟在涅槃第三千年自内而焚。
蒙昧初开之际最是凶险，曾有七彩葫芦藤转劫归来，虽怀先天乙木道韵，却因未备足三光神水，在化形雷劫中生生被削去顶上三花。
可见草木证道虽得天眷，终究难逃气运消长——须在九幽茂土埋下本命灵液三百斛，方能在萌芽时护住先天道基。然诸天灵物皆有定数，多少大能最终困守空壳，听着宿敌脚步踏碎山河，却连抽发嫩芽的气力都消磨殆尽。
最凄绝者当属紫雷仙藤，九劫涅槃皆逢天地剧变。第十世道种初萌，正撞上共工怒触不周山，新生的灵识随着天河弱水沉入归墟。其残存真灵至今仍在北冥深处哀鸣，化作警示后辈的幽冥潮音。
涅槃重生乃甲木一脉通天秘术，非叩开真仙境门者不可窥其玄奥。寻常草木修士须得炼就法则金线，方能在灵台紫府孕出青帝符诏——此乃催发本命道种之基。草木修士须得在紫府中凝出乙木道纹，方能在三魂七魄间种下轮回法种。
玄仙者道纹已成周天循环，方可稳坐九窍玲珑种，玄仙者往往可引动周天甲木精气，将万年道行炼作翡翠琉璃壳；然真仙境不过堪堪摸到法则锁链，十株古木中有七株道纹未全，纵燃尽本命精元亦难凝成不朽道种。纵使触摸法则边缘，十之七八亦会凝出残缺道胎——曾有碧云青藤强催本命精元，结出的涅槃种竟在第七日生出怨煞黑斑，反噬其主化作食人妖藤。
然天地间自有异数——昔有九叶剑草初登真仙便觉醒混沌青莲印记，其叶锋割裂三十三重天光，竟在初劫时自斩道体化为芥子；亦有通天建木后裔燃烧十万年寿元，硬生生在真仙中期凝出先天乙木道纹，携八百洞天福地缩入涅槃种。更有婆罗双树未至玄妙境，却因伴生混沌青莲遗脉，竟在真仙初境便凝成七色菩提种。此等惊才绝艳之辈，每逢量劫必现一二，恰似枯荣交替暗合天道。
至于先天灵根所化混沌神魔，涅槃之术早镌刻在混沌青莲烙印之中。那蟠桃母树初化形时便抖落三千道种，每粒皆含混元之气；人参老祖更在巫妖量劫前散尽九千须根，每截须根皆成涅槃道胎。混沌青莲残片所化二十四品莲台，落地即生涅槃真意。黄中李初诞灵智便通晓枯荣轮转之道，人参果树每逢星辰移位即自发结出替劫道种。
然纵是这般先天神圣，道种沉眠时亦与凡木同受三灾九难，曾有扶桑神木道胎被金乌太子当作筑巢之物，十万年孕养尽为他人嫁衣。三百万年前西昆仑蟠桃母树涅槃，尚被域外天魔寻得藏身之所，若非东王公以纯阳剑气护持，怕是要沦为魔主祭炼血幡的器灵。
故而量劫轮转十二万九千回，真正借草木涅槃秘法遁出生天者，多是藏身归墟海眼的万载珊瑚，或是寄居不周山髓的玄冰玉髓。彼等皆在结种前布下九千重先天迷阵，更以本命精血喂养护道凶兽。传闻北冥深处有株九叶剑草，七次涅槃皆选在诛仙剑阵开启刹那，借冲天煞气掩盖甲木清灵，此等狠绝手段方是量劫中争命的真谛。
草木证道者皆知，此番轮回实乃与天道对赌——要么借无量劫数洗练真灵，要么沦为量劫棋局中的弃子。便是那修成二十四品混沌青莲法相的存在，亦不敢妄言能渡尽诸天灾厄。如今不周山脚下仍可见裂天藤涅槃残壳，其表面布满巫族战纹与妖族爪痕。每当月华倾泻，这些伤痕便渗出混沌灵液，化作警示后辈的古老偈语：涅槃非避劫之法，实为向死而生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