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8大清烧炭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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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连衙役都不怕,已经不是普通的刁民了

端午刚过,彭刚又增编了十四个组,凑齐四十个组,四百八十人。

新编的十四个组中,有十个组是由有驾驭骡车、牛车经验的后生仔,以及谙熟平在山地形路况的当地山民后生仔组成。

之所以挑选他们,是为了组建辎重队。

九月初,桂平县县令杨壎调任。

桂平县县令的缺由李孟群暂署。

李孟群乃湖北督粮道兼署按察使李卿谷之子,官宦世家子弟,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的进士,中进士时年仅十九岁。

可谓是天胡开局,少年得志。

论年纪,李孟群仅年长彭刚三岁。

俗话说得好,不怕二代玩物丧志,就怕二代踌躇满志。

李孟群属于既踌躇满志,又有点能力和魄力的官二代。

李孟群中进士那年,广西早已是官员们避之不及的是非之地。

李孟群不顾家人劝阻,毅然前往桂林府灵川县赴任知县。

年中,天地会李沅发部由湖南攻入广西。

李孟群被广西巡抚郑祖琛相中,调赴全州军营,参与剿灭镇压天地会会匪。

郑祖琛本来只是想给这个世家公子哥镀镀金。

不料派出去的竟然是真金。

李孟群不负所期,先后于沙宜、古龙庙等处大破天地会。

郑祖琛大喜过望,遂向道光皇帝保奏李孟群,道光皇帝龙颜大悦,加授李孟群同知衔,赏戴花翎,令李孟群就近改署桂平县知县,补了桂平县的缺。

“杨壎这个生孩子没屁眼的家伙,前脚刚收了老子的中秋节敬,后脚就脚底抹油开溜了!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得知继任的桂平县知县是李孟群,彭刚狠狠地问候了一遍杨壎,你他娘的再干三五个月也行啊!

偏偏这个节骨眼拍屁股走人。

“桂平县来了新县尊,你是团董,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给县尊大人送点礼敬?这钱丘家来出,以你的名义送。”新官上任,丘仲良考虑给李孟群送点礼敬打点。

“我给他送钱?他阿爸可是按察使,他像是缺钱的人么?”彭刚摇摇头否定。

他给杨壎送银子那是各取所需,一个图钱,一个图庇护。

李孟群是官二代,初出茅庐就做出了点成绩,闻名广西,连道光老儿都记住了他的名字。

对于李孟群这样的人,缺的不是钱,而是政绩。

彭刚给不了李孟群想要的东西,送李孟群再多的银子都没用。

与其拿银子给李孟群送见礼,不如多买点粮食牲口,给学生们加餐吃点好的,学生们还会念你的好。

虽说李孟群对付天地会是虐菜,但至少他会虐菜。

可眼下的广西的督抚提镇连虐菜都还虐不明白,相形之下,李孟群这个毛头小官自然显得难能可贵。

面对这样的对手,尽管对方很年轻,彭刚也不敢轻视,不敢掉以轻心。

十月中旬,彭刚收到了李孟群家人送来的信件。

李孟群在信中夸彭刚剿艇匪得力,言明有意提拔彭刚当县里的练总,请彭刚前往桂平城相聚。

这摆明了是鸿门宴,彭刚当然不会上当,称病不去。

见彭刚不上套,李孟群又出具了一纸练总的扎委,让家人连同信件送到红莲村,言桂平县的绿营都外出剿会匪了,恳请彭刚的团练进城以充实桂平县城防。

彭刚再次拒绝了李孟群。

练总团董,县令出具的一张纸的事情而已。

县令对练总团董的认可不在于一纸扎委。

两次请彭刚没请动,李孟群没了耐心。

李孟群点了秦川巡检张镛、大湟江巡检王基来县衙见他。

“本县贼踪日偪、贼势鸱张,皆系前任县令杨壎畏缩无能、纵贼养患、玩忽职守,以致让会匪头目做了一县团董,杨壎误国孰甚!”

桂平县衙签押房内,接手桂平县烂摊子的李孟群对前任留下的摊子感到头大,文绉绉地骂了杨壎,李孟群转而对本县的两个巡检,秦川巡检张镛、大湟江巡检王基进行敲打。

“张镛,你的辖区不仅天地会会匪泛滥,更有教匪白日传洋教,讲洋经,愚氓言必称吾等清妖,可有此事?

王基,去年彭刚就任团董时,你和彭刚在县衙勾肩搭背,在酒楼把酒言欢,彭刚在江口圩的炭行也多受你的照拂,你和教匪的关系匪浅嘛,你是否也已入了教?”

李孟群这席话已经不是绵里藏针,而是字字如刀。

张镛和王基听得额头冒汗,脊背发凉,这个年轻的新知县,可一点都不好相与。

两人不约而同地怀念起杨壎,甚至是王烈当桂平县县令的日子。

不喜欢黄白之物,又喜欢做事的上官是最难伺候的。

偏偏李孟群两样都沾了,还他娘的背景贼硬,有郑抚台为他撑腰站台,一句话就能定他了他们两个小巡检的前程。

“会匪教匪拥众数千,聚族结村而居,桂地穷山恶水之地,向来多出刁民,尤其是来人,素来好勇斗狠,不服教化,我巡检司手底下就七八十来号人,想为朝廷解难,为皇上分忧,也是有心无力呐。还望县尊大人明鉴。”张镛急忙为自己辩解道。

“刁民?”李孟群不紧不慢地说道。

“连巡检司的衙役都不怕,还是刁民么?分明是乱民和暴民。”

自小跟随父亲左右,李孟群身上早已有了不怒自威的气场,纵使面色波澜不惊,以平和的语气说话,仍旧能压得两个小巡检喘不过气来。

李孟群冷冽如霜的目光先是扫向张镛,旋即落在了王基的身上,等着王基开口回话。

“县尊大人明鉴!小人当初和彭刚交好,皆是为了公事,大湟江巡检司的衙役都是江口圩和新圩的人,不熟悉平在山,巡检司进山巡逻稽匪,少不得要当地团董的配合。

小人在得知彭刚是教匪头目后,早已和他划清界限,不再往来。彭刚在江口圩的炭行,就是小人亲自查封的!此事江口圩的黄练总也知道!”王基的思绪流转,编织了一番说辞。

“本官念你是老巡检,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既与彭刚有故交,去趟平在山,把他请到县衙来,本官有话同他说。”李孟群直勾勾地盯着换岑岑一片的王基。

“你若能将彭刚请来,本官非但不追究你与他有旧,还会为你记上一大功,亲自告知抚台大人。”

王基年初封了江口圩的彭记炭行,已经把彭刚得罪透了,现在哪里还敢去平在山请彭刚?

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的王基进退维谷,战战兢兢,迟迟不敢做决定回话。

去吧,天知道彭刚会怎么待他。

不去吧,李孟群这边又逼得紧,没办法敷衍过去。

“怎么,你不愿去?”李孟群见王基迟迟不回话,继续给王基上强度。

“你既不愿去,本官也无法证明你的清白,到底入没入教,是不是教匪按插在官府的眼线。

王基,要是天热就把顶戴摘了吧,凉快些。”

李孟群的家人闻言就要上前摘了王基的顶戴。

作为县令,李孟群无权剥夺王基官身。

可郑祖琛有这个权力,一个小小巡检的前程乃至身家性命,于李孟群这个等级二代而言,不过是起草一封书信的事情罢了。

这一点李孟群和他的家人知道,王基、张镛自然也知道。

“属下愿往!”

眼看李孟群的家人真要摘了他的,王基只能硬着头皮,咬牙接下了李孟群交给他的夺命差使。

在江口圩、新圩的草民商贾面前,他王基是天。

在李孟群面前,王基屁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