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肉电站

沈昭盯着医疗舱的观察窗，锈雨在玻璃上蚀出的孔洞正以固定频率收缩扩张，像一群呼吸的瞳孔。氧化后的左手垂在床边，淡金色金属脉络随着她的心跳明灭，每一次闪烁都在床单上灼出焦痕。江临站在三米外的警戒线后，防护面罩的反射面模糊了表情：“你的左手正在同步湮灭粒子的波频——这是活体能量源的征兆。”

“所以你们打算把我做成电池？”沈昭用右手掀起被单，露出腰侧新植入的条形码——B-7-1024，这是今早被注射镇静剂时烙上的。

江临的呼吸面罩泛起白雾：“方舟计划需要稳定的能源维持冬眠舱，而你的身体……”

警报声骤然打断对话。医疗舱的地板突然倾斜，沈昭撞向观察窗的瞬间，看见整座地下城正在向右侧倾倒。通风管道爆裂喷出锈红色浓雾，走廊传来骨骼折断的脆响——重力场又紊乱了。

沈昭抓着输液架爬出医疗舱时，走廊已变成人间炼狱。一名护士悬浮在天花板，脖颈被自己的听诊器绞成麻花；轮椅卡在九十度翻转的防火门框里，轮子还在空转。她的左手无意识按向墙壁，金属脉络突然暴起刺目的蓝光——重力在刹那间恢复正常，所有人重重摔回地面。

“能量脉冲来自B-7区！”远处传来士兵的吼叫。沈昭翻身滚进消防通道，氧化左手划过铁质扶手，火花迸溅中竟熔出一道缺口。通道尽头贴着一张通缉令，她的照片下方印着血红大字：“适格者测试对象S-1024——立即清除”。

防辐射服内袋突然震动，父亲的老怀表自主弹开表盖。裂开的玻璃下，时针诡异地逆时针转动，表盘浮现全息坐标——指向地下城最底层的“禁入区”。

禁入区的入口藏在污水处理厂背后，沈昭缩在生锈的氯气罐阴影里，看着巡逻队押送一列戴黑头套的囚犯。那些人的脚镣摩擦地面发出铃铛般的脆响，她突然意识到那是用人骨磨制的链条——归零派的祭祀仪式。

“新货到了！今晚给蒸汽之神上供！”独眼守卫踹开铁门，门内涌出带着血腥味的蒸汽。沈昭趁乱钻进通风管，高温让氧化左手发出熔铁般的红光。管道尽头豁然开朗，她看见一座由齿轮和脊椎骨拼成的神像，十米高的锅炉被改造成神像胸腔，透过肋排间隙能看见里面堆积的焦黑尸体。

“这是……生物质发电？”沈昭的喉咙发紧。那些尸体脖颈都挂着金属铭牌，刻着“涅槃派志愿者”字样。神像脚下跪着上百名归零教徒，正用骨刀割开手腕，将鲜血浇在锈沙砌成的祭坛上。沙粒吸收血液后开始蠕动，逐渐凝聚成甲虫形态——正是她在通风管道见过的变异生物。

祭坛中央突然亮起投影，江临的身影出现在光幕中：“今日供能效率提升15%，但记忆血清库存告急。建议加大适格者筛选力度。”独眼守卫狞笑着举起针管：“听见没？该送第二批志愿者去‘净化’了！”

沈昭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被注射血清的记忆碎片在此刻翻涌：父亲举着地质锤教她辨认矿物，下一秒锤头变成沾血的骨刀；母亲在矿井事故中坠入深渊，坠落途中突然扭头对她微笑——所有记忆都像被剪辑过的胶片，断层处滋长着锈斑。

“血清在篡改记忆……”她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让视线短暂清明。氧化左手按向通风管壁的瞬间，2000赫兹震波横扫整个祭坛。蒸汽神像轰然崩塌，教徒们在震荡波中七窍流血。沈昭跃下管道时，发现那些变异甲虫正疯狂扑向她的左手，仿佛趋光的飞蛾。

甲虫群簇拥着她穿过秘密通道，尽头是一扇刻满脑回沟纹路的生物质大门。沈昭的左手刚触及门扉，淡金色脉络便自动接入神经元接口。海量数据流灌入脑海：

画面1：江临在零号基地按下红色按钮，通古斯上空炸开荧蓝色光球。

画面2：父亲跪在陨石坑中央，黑匣子溢出粘稠的液态金属，包裹住他的右手。

画面3：自己躺在医疗舱，氧化左手被切除后，机械臂医生将某种发光芯片塞入断口……

“你果然来了。”江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沈昭转身时，氧化左手不受控地刺向他的咽喉，却在最后一毫米僵住——芯片在皮下发出灼烧般的剧痛。

“三年前你的左手就被改造了，为了适配这个。”江临掀开地板暗格，下方是无数人类串联成的神经网络，每个人的天灵盖都插着铜质导管，导管尽头连接着一枚青铜密钥：“血肉电站的真正能源是绝望——当人意识到自己沦为电池时，爆发的神经脉冲远超核能。”

警报声伴随着柴油机的轰鸣响起，沈昭被机械臂拖向电站核心。她的后颈被植入电极，氧化左手接入主控台的瞬间，所有“电池”的瞳孔同时收缩。江临的声音通过脑机接口直接刺入听觉中枢：

“黑匣子不是钥匙，而是收割者的意识接收器。三年前你父亲自愿成为载体，现在轮到你了。”

沈昭在神经剧痛中嘶吼，左手金属脉络突然暴涨，顺着电缆反向入侵系统。电站灯光开始频闪，所有电池的眼球弹出全息投影——父亲的身影出现在每双瞳孔里，他正站在通古斯陨石坑底部，手中黑匣子裂开的缝隙中，伸出无数液态金属触须。

“昭昭，切断脊椎神经！”父亲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芯片在第三节腰椎……”

她的右手摸到后腰手术疤痕，指尖毫不犹豫刺入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