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泽
次日一早。
迁移队伍再度出发。
被抬着翻过两道山岭后，百里石视野骤然开阔。
一片浩淼的水体撞入他眼帘。
大泽。
大雨之中，浊浪千顷，波涛翻涌，大大小小的岛屿星罗棋布，长长短短的岸角岬湾楔入其间。
远处，一条大河切断山峡，洪水从中倾泻而下，汇入大泽。
百里石猜测，非汛期时，这些小岛和岸角应该便会将这片广阔的水体切割为大大小小的湖泊，现在被水淹没的大部分区域都会变成浅滩湿地。
部落战士都还较为冷静，似乎曾来过这边，见过这样的景色。
巫和普通部民则全都呆住了。
年轻首领大声呼喊惊醒众人，让他们继续前进。
他指着大河切断山峡处的回湾凸岸，告诉部民他们将去那里。
那边是高处，在这种大雨时期都未被淹没，正常时节更是无虞。
如果图腾和这里的地脉能产生共鸣感应，他们将在这里定居。
真是个不错的地方，百里石看这地形，感觉和他记忆中的大江第一湾略有些相似。只是回湾没有那么急，大河流向更为平缓。
这样的地方，居然没有被其他部落占据。
百里石感慨着，突然反应过来。
原始时代，地广人稀，这里没有被占据也属正常。
人类此时并不一定处于生物链的顶端。
再加上还有图腾，巫，战纹之类的存在，或许还有异兽或是其他什么特殊的存在也说不准。
百里石心底默默期待这里的地底能量不要过于稀薄，因为他也十分中意这个地方。
河谷上游，凸岸前段山脚处，背山临河，避风向阳，十分适合作为定居点。
凸岸一侧有一片小平原，如果有机会，百里石可以启发部落，让部落尝试种植，往农耕方向缓慢发展。
而下游这边的大泽，更是物产丰富，天气不是如此恶劣的话，肯定能看到各种鱼虾鸟兽。
汛期结束后，湿地湖泊中必然会生出大量可食用的水生植物，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菱角、芦笋、莼菜、莲藕之类的植物。
看森林中的物种类型，百里石觉得应该会有，即便没有，肯定也会有能食用的相似植物存在，到时候再指引部落民去寻找尝试就好。
如果能在这边安稳发展，百里石认为在资源以及安全性方面，这里肯定比森林中要好出许多，资源肯定足够部落恢复扩张。
但还有一个重要问题是现在部落人数太少了，且男女比例严重失衡。
三十五人中，有二十三个成年男性，四个男孩。
却只有七名成年女性，一个女孩。
这点人可无法繁衍出大部落来，看来得想办法探查周边其他部落了。
百里石又想起迁移之前的部落也就两三百人，就算在百里石到来之前，可能因为大雨人数有所削减，那肯定也不会过五百人。
那样的规模依然无法纯粹依靠内部结合完成繁衍。
百里石猜测周边各个部落之间，原本就会不定期接触。或和平交易，或相互掠夺，进行一些物资的流通和血统上的交融。
否则年轻首领教给巫的东西中，也不会有和他部斡旋，或是宣布战争这样的权能存在。
百里石知道年轻首领心中肯定有相关的情报，以及对应的打算。
可惜年轻首领本就是个闷葫芦，巫又年幼，其他战士习惯听从首领命令行事。
以至于年轻首领几乎从不和其他部落成员说他心中的规划想法。
百里石也无从知晓。
他们现在既迫切需求和其他部落接触，同时又得小心。
部落之间，肯定会有相互倾轧兼并，那么图腾之间……是否也会有相互吞噬，融合？
不出所料的话，百里石认为肯定是有的，那就不得不防了。
……
在巫的触碰中，百里石回过神来，发现他的思绪飘得略微有些远了。
回湾凸角那边是否适宜立下图腾还是未知数呢……
翻过山岭之后，视野变得开阔，基本不会再有突发的危险。
而且已经可以望见目的地，巫便不想再被女战士扛在肩上，他坚持靠自己杵着短矛，走在图腾旁边。
或许是即将抵达目的地让他有些心绪不稳，他试探着触碰了几下图腾。
百里石犹豫了一下，像之前对朱那样传递安抚之意过去，让巫不用慌乱忐忑。
不知道巫是接收并理解了他传递过去的意思，还是说巫就只是想触碰一下图腾寻求心理安慰。
总之，触碰图腾之后，巫的脚步轻快了一些。
但巫最终还是被女战士重新扛在了肩上。
如果有朝一日，百里石能与巫无障碍交流，沟通传递复杂信息，他一定会告诉年轻的巫什么叫望山跑死马。
从他们初见大泽，望见河谷回湾凸岸的位置，到众人趟过小平原上没腰的深草，真正站在山峡下方，过了半日多的时间。
回湾凸岸这边雨势又小了一些，天空中也能隐隐看见一些光亮，不再遍布森林上方那般漆黑如墨，在白天都不怎么透光的层叠乌云。
这帮从森林里出来的原始人，不出百里石的预料，果然没有选择他心中最为中意的背山临河山脚处。
扛着图腾便直奔山岭上的树林而去。
百里石也能理解，毕竟这些人一直在林中生活，连他们的居所原本都是建在树上。
靠树枝固定宽叶长草，以藤条绑缚，编成一块块草叶帘，围在大树粗壮的枝桠根部，形成一个个树洞般的栖身之所。
说是居所，实际上比鸟窝高不到哪里去，只是因为森林中地面阴湿，这种居所比较适合在森林中建造。
在这边，已经不那么适宜了。
但世世代代形成的思维惯性十分顽固，一时半会肯定难以改变。
众人进入山岭上的那片树林后，发现这片山上的树木没有之前的森林中那般高大，挡不了什么雨，也几乎没有足够粗壮的枝桠能容纳他们建造居所。
更没有祖地中那样天然适合放置图腾的位置。
普通部众便有些愣怔，不知要如何做。
年轻首领示意抬着图腾的四人先将图腾放下。
随后，他看向巫。
巫走到图腾跟前，默默祝祷，再将手放到了图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