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孔明，能信得过你么？
飞鸟尽，良弓藏，是有风险的——
这个风险在于，如果有飞鸟藏起来，那藏起后的良弓还会再度猎杀飞鸟么？还有效死忠么？
此刻，大魏皇宫的九龙殿，满朝寂然…
曹睿的话正在羞煞满朝公卿。
曹睿的愤怒正在积蓄、爆发。
“陛下息怒，如此情形可急召司马仲达折返回关中，主持大局，必可将来犯之敌击退，必可将长安城夺回来！”
陈群是百官中第一个站出来提议的…
“不可！”
喊话的是曹羲，作为曹真的儿子，曹爽的弟弟，如今担任中领军、掌管禁军的宗室，好不容易为宗室夺回来的边陲军权，怎么能再度拱手相让。
要知道，九品选人法下…整个大魏的人事任免已经掌控在尚书台，掌控在这些大族的手里。
好在禁军由宗室掌控。
双方势均力敌下，边陲的军队，已经是宗室与大族争夺，绕不开的一环。
曹羲侃侃道：“陛下，王平不过只带了五千人出子午谷，奇袭长安…哪怕侥幸得逞，那也是事发突然，这是家兄疏忽与始料未及的。”
“可如今即便是到了，那也只有五千人，可家兄手中还有雍凉十余万大军，整个雍凉也依旧是我大魏的疆域，家兄如今已率大军奔赴长安，要不了多久，就能夺回长安！为陛下剿除蜀贼…”
曹羲的话音刚落，曹爽的爪牙邓飏、丁谧、李胜等人纷纷站出，附和道：“中领军所言极是，区区一个王平，就不是诸葛亮，他能有多大能耐，长安是平原…平原作战利于我大魏雄骑，不利于蜀贼的步弓，要不了多久，大都督的捷报就来了！”
“可…”陈群还想据理力争…
“够了”曹睿用那拉长尾音的怒喝阻止了双方继续的争执，“方才一个个沉默不语，现在倒好，争得头破血流…喜欢这样？是么？是么！”
说到第二个“是么”时，曹睿的声调抬高到极致…就像是对眼前“两派”的训斥。
“陛下…”
“陛下…”
不等众臣开口，曹睿接着说，“当初换司马懿时，曹爽也是如此信誓旦旦，说保证蜀中出不了祁山，可现在呢？人家不出祁山了，人家走子午谷了！”
“六次北伐都没走过的子午谷，诸葛亮一死，朕前脚刚换帅，后脚就从这儿发动奇袭，如今连长安都丢了——你让朕怎么信得过他曹爽？”
“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司马懿呢？司马懿他在哪？”
曹睿凝着眉，询问众人…
“司马仲达他…”陈群话到了嘴边，突然哑然了，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曹羲却是直接大声道：“今早还收到消息，说是司马懿依旧在往并州屯田的路上…这都走了个把月了吧！”
唔…
曹羲的话宛若刺痛到天子曹睿，曹睿目光骤冷，狠狠的一字一句的说：“他当初打孟达时，八天急行军一千二百里，十六天破城斩孟达，现在…他这是怎么了？一个月还没从关中走到并州屯田？好一个朕大魏的忠良啊！”
有讽刺，有挖苦，却也有独属于魏天子的无奈。
而这份无奈，让曹睿第一次意识到，请走司马懿容易…再把他请回来，可就没有那般轻松，至少…他曹睿是要付出沉重代价的。
“他不是走的慢么？好，朕不催促他，让他慢慢走，朕还不信，离了他司马懿，朕还夺不回长安了！”
说到这儿，曹睿果决下诏：“宛城还有五万兵，河内还有三万兵，曹羲，你去领…朕要你们从潼关出，内外夹击把长安给夺回来！”
“曹羲，告诉你那位家兄，朕给你们最后两个月，夺不回长安…你们也别回来了——”
说到这里时，曹睿将半枚虎符抛出…抛到了曹羲的面前。
伴随着“锵啷啷”的脆响…
曹羲诚惶诚恐的捡起，他深知…这是陛下给他与大兄曹爽最后的机会。
若然无法功成，那司马老贼这兵权…
可就要物归原主了——
“两月之内，臣与家兄誓夺回长安——”
“陛下就等着捷报吧——”
…
…
“士季，我们千里迢迢赶来…我爹却只跟你论书法，难道…长安失陷，我爹他一点儿都不着急么？”
司马师还是忍不住去见钟会。
言语间一如既往的带着藏匿不住的急躁与担忧。
“大公子，我知道很急，但是你先别急…你看二公子…就很沉得住气嘛！”钟会表现出了大书法世家传承才有的修养，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士季，你就别绕弯子了！”司马师更着急了。
“哈哈！”钟会终于笑着解释说，“长安失陷了多好，失陷了，陛下才知道满朝文武，谁是废物！谁是肱骨！如今的局势，就让陛下与曹爽吃吃苦头吧，这样陛下才能想起老师，才会再度让老师执掌兵权。”
“可是…”司马师凝眉，“陛下为何一直忌惮父亲执掌兵权，父亲是忠于大魏的呀！”
“朝堂就是这样，权谋争斗从来不会摆在明面上。”钟会接着解释，“咱们这位天子，从小没了娘，爹也不疼…继位之前，哪一天不是惴惴不安，惶恐终日…一朝掌权，你觉得他最怕什么？”
“怕权利在别人手上，怕他还是会像以往那样惴惴不安？”
司马防的话，让钟会赞许，“诸葛亮这一番遗策可是帮了你爹大忙，别看外地入侵，可你爹这次要斗赢的根本不是什么魏延、王平，诸葛亮死后…蜀军中没人是他的对手，你爹真正要斗赢的只有天子和宗室啊——”
“所以…”
“嘘！”不等司马防把话讲出，钟会连忙比出食指，“一些话，你知我知，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
与驿馆门外司马师与钟会的议论截然相反。
此刻的司马懿，正坐在一个蒲团上，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幅画像，这是他亲自画出的诸葛亮…
羽扇纶巾，指挥若定…
“呼——”
伴随着一声幽幽的呼气，司马懿淡淡的吟道：“孔明啊，你、我皆知，这长安城你们攻下来容易，守住却是万难！”
“平原作战…可非蜀军所长，孔明啊，你一定也考虑到这一层了吧？那么？你打算如何去守呢？替我解决掉曹爽，我…能信得过你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