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荒野锈火

酸雨在能量屏障外编织着灰绿色的帷幕，林深将防毒面罩的滤芯旋转到第三档。这是从报废的净化器里拆出来的二手货，右眼视窗有道裂纹，正好把泰坦坟场切割成破碎的拼图。他摸了摸腰间用皮带固定的辐射药，那是用妹妹小雨三个月口粮换来的走私货，玻璃管里的紫色液体正泛着不祥的气泡。

辐射计数器在踏入警戒线时开始尖叫，表盘上的红色指针像嗑了兴奋剂般疯狂抖动。林深拍打两下这老古董，数字在780毫西弗到临界值之间来回跳跃——足够让旧时代的人类在三十秒内全身溃烂。他踢开挡路的金属残骸，那东西突然弹出半截机械臂，锈蚀的液压管喷出黑褐色黏液。

“省着点叫，“他扯开防护服领口，露出锁骨下方蠕动的黑色纹路，“老子可比你耐操多了。“五年前那场意外让他的基因链产生诡异变异，如今林深体内有37%的细胞处于量子纠缠态。这种特质让黑石壁垒的医疗部给他打上“不稳定实验体“标签，却也成为在坟场存活至今的资本。

腐锈的金属大地在脚下龟裂，每一步都溅起蓝紫色的火星。这些是泰坦级战争机甲残骸氧化的碎屑，经过百年辐射催化，已经变成会自主呼吸的金属孢子。林深绕过一片冒着气泡的银蓝色水洼，那下面埋着三台串联的反应堆，去年雨季时把整个拾荒小队融成了人形琥珀。他记得其中有个戴红头巾的女人，总喜欢在棚屋区教孩子们用子弹壳做风铃。

“叮——“

锈火探测器的蜂鸣打断回忆，指针笔直指向东北方。林深蹲下身，战术手套抹开地面积垢，露出下方荧绿的晶簇。这些拇指大小的六棱柱正在有节奏地脉动，像无数颗微型心脏。当他准备采集时，余光瞥见晶簇丛中闪过金属冷光——半张人脸嵌在合金地面，电子眼还在转动。

“丰收季节啊。“他吹了声口哨，镊子小心夹起晶簇。当第一枚锈火结晶落入采集罐时，异变陡生。晶簇突然爆开成金属丝网，蜘蛛般的机械腿扎进防护服缝隙。林深感觉有冰锥顺着血管游走，整条右臂瞬间爬满青黑色纹路。他猛地把罐子砸向最近的合金残骸，飞溅的碎片中，某种介于液态与气态之间的物质正在重组。

“见鬼！活性化锈火！“后撤的军靴在金属砂砾上打滑，林深眼睁睁看着那团物质凝聚成三米高的类人形体。它的躯干是流动的液态金属，表面不断凸起尖刺又平复，头部位置悬浮着六枚旋转的锈火结晶。探测器在疯狂报警，但所有数据都超出量程。林深想起小雨整理的《坟场异闻录》，其中用红笔圈出的那章标题是：当锈火开始思考。

液态人形抬起右手，整片区域的金属碎屑如群鸦归巢。它们在半空编织成荆棘长鞭，抽击时带起音爆云。林深扑向左侧的装甲板残骸，原先站立的位置被犁出两米深的沟壑。第二鞭接踵而至，他翻身滚进坍塌的炮管内部，高温灼烧的气味瞬间充满面罩。

“喜欢玩鞭子是么？“他从腰间抽出高频振动匕首，这是用上次任务的报酬换的，“哥哥教你怎么用冷兵器。“第三鞭袭来时，林深不退反进。匕首划过银亮的鞭身，超频震动将金属粒子结构彻底破坏。液态人形发出高频尖啸，被切断的鞭体化作钢珠暴雨。林深趁机滚到它脚下，匕首狠狠捅进那团蠕动的核心。

整个世界突然寂静。六枚锈火结晶同时亮起，林深看到自己的倒影在每颗晶面上分裂。某种超越物理法则的共鸣在血管里激荡，神经索接口迸出蓝火，视网膜上滚过瀑布般的乱码。他感觉有冰冷的手指在抚摸大脑沟回，那些被神经索封锁的记忆正在松动。

“基因认证通过，初代神经索协议激活。“

机械女声直接在脑内响起时，液态人形突然凝固。它的躯干开始坍缩，最终凝结成一根三十公分长的金属柱。柱体表面浮凸着DNA双螺旋纹路，顶端镶嵌着枚瞳孔状的锈火结晶。林深抹去鼻血，发现探测器不知何时停止了嗡鸣。辐射值显示为0，仿佛刚才的生死搏斗只是幻觉。

当他握住金属柱的瞬间，大量信息流顺着神经索涌入大脑。那是段加密记忆：银发少女悬浮在培养舱里，脊椎延伸出水晶般的神经索。无数穿着防护服的研究员在周围奔走，全息屏上跳动着“人类补完计划“的字样。画面最后定格在少女睁眼的瞬间——她的虹膜是燃烧的锈火色。

“原来如此...“林深摩挲着金属柱，那些困扰他多年的噩梦突然有了答案。五年前在坟场捡到的神秘芯片，突然暴走的工程机甲，还有植入脊椎时疼到咬碎牙关的神经索手术。记忆碎片里少女的面容，竟与管理者惊鸿一瞥的老妇人年轻时惊人相似。

远处传来履带碾轧声，他迅速将金属柱塞进内袋。三个装备精良的清道夫从尘雾中现身，为首者胸前的D级标识泛着冷光。林深认出他们动力甲上的血爪标志，这是专门猎杀新人的秃鹫小队。

“菜鸟，交出采集罐。“重型动力甲的面罩后传出电子合成音，“或者变成罐子上的装饰品。“左侧的改造人晃了晃义肢，电磁关节发出危险的嗡鸣。右侧的狙击手正在校准光学瞄准镜，红点游走在林深的心脏与眉心之间。

林深举起双手后退，靴跟悄悄碾开一簇锈火晶粒。当晶粉飘到动力甲排气口时，他按下藏在袖口的电磁脉冲器。微型EMP爆发的蓝光中，三个清道夫突然僵直——他们过度改造的义体成了致命弱点。狙击手的眼球义体甚至爆出电火花，捂着脸在地上打滚。

“建议重温《坟场生存手册》第一条。“林深捡起对方的离子切割器，“永远别让排风口对着敌人。“他利落地切断三人神经索的应急电源，这是棚户区孩子们都知道的保命技巧。D级清道夫的储物格里居然有未开封的净化水，林深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还是把水瓶塞进背包——小雨更需要这个。

返程路上，他故意绕到三号排污口。这里堆积着历代清道夫的遗物，腐烂的防护服与生锈工具间，偶尔能捡到没被辐射污染的旧时代遗物。林深将金属柱藏进某具骷髅的胸腔，又往采集罐里掺入普通锈火晶。当他掀开骷髅的肋骨时，发现里面塞着张全家福照片，边缘用稚嫩的笔迹写着“爸爸回家“。

能量屏障的蓝光映入眼帘时，后颈的神经索突然发烫。林深知道，那个嵌着量子眼的老妇人，此刻正通过百万个监控探头注视着自己。他装作踉跄跌倒，让半管辐射药滚进排水沟——这是给巡逻机械犬准备的礼物。

“采集量达标，信用点已发放。“闸门开启时，机械臂突然射出扫描光束。林深绷紧肌肉，直到储藏罐里的普通锈火晶通过光谱检测。当走过第七个转角时，他听见身后传来爆炸声，嘴角勾起冷笑。那些喝了下料辐射药的机械犬，此刻应该正在把监控室搅得天翻地覆。

在淋浴间的辐射冲洗中，林深摸到后颈新长出的金属凸起。神经索周围的皮肤正在结晶化，就像管理者老妇人溃烂的颈部。他打开水龙头让水流轰鸣，从防护服夹层取出半枚锈火结晶——这是从金属柱上抠下的碎片，在幽蓝的灯光下，晶体内部隐约有DNA链在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