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俑城星轨
十二金人戟尖所指处，云羿的右眼开始渗出血泪。
咸阳城的飞檐斗拱正在扭曲，朱雀大街的青石板翻涌如浪。
那些奔逃的百姓突然僵在原地，陶土裂纹从脚踝攀上脖颈——整座王都竟是埋在星沙下的巨大俑城！
幽荧的月轮割裂天际，血雨中浮出三千艘青铜战船。
当第一艘船撞碎咸阳城墙时，云羿看见甲板上立着的根本不是秦军，而是背生鱼鳍的玉俑，它们手中的珊瑚戟正滴落荧绿毒液。
“这才是真正的骊山地宫。”卖卦老者的龟甲烧成灰烬，“徐福当年带走的童男童女...”
话未说完，老者突然被地缝钻出的青铜根须贯穿。
根须顶端盛开着血肉莲花，莲心坐着个正在调制丹砂的方士。当他抬起那张布满星斑的脸，云羿在记忆碎片中找到了对应——徐福东渡壁画里握罗盘的炼丹人。
“荧惑星君，别来无恙。”方士指尖的丹砂化作符咒，“当年骊山炼丹炉里，我可替你挡过三道雷劫。”
云羿的青铜匕突然暴起赤焰，火舌却穿透方士虚影。
地面开始塌陷，他坠入垂直的青铜甬道，两侧壁龛里陈列着兵马俑，它们的陶土正在剥落，露出内部青金石雕琢的骨骼。
落地瞬间，十二金人的戟风劈碎穹顶。云羿在碎石中翻滚，瞥见地宫核心的祭坛上，九盏人鱼灯摆成贪狼吞月阵。
阵眼处的青铜棺椁爬满星纹，棺盖缝隙里渗出的正是幽荧的血月之力。
“开棺！”心底有个声音嘶吼，“里面有你要的真相！”
青铜匕插入棺缝的刹那，地宫突然静止。所有坠落的碎石凝在半空，兵马俑的青金石骨骼开始逆向生长血肉。
云羿看见徐福的虚影正在棺椁上方结印，而自己右眼的血泪竟在倒流回瞳孔。
棺盖轰然掀开。里面没有尸体，只有团跳动的星髓火种，火中沉浮着半块虎符——与墨家巨子遗蜕给的残片完全契合。
当云羿伸手触碰时，火种突然爆开，将他拉入陨星核心。
这里的时间是碎裂的琉璃。他看见少年徐福在陨星坑中跪拜，坑底插着九柄玉刀组成的星阵。
看见幽荧在冰棺前剜出腹中胎儿，将荧惑火种缝进婴儿心脏；最后看见墨霄在青铜巨门前剜目立誓，左眼重瞳化作钥匙融入门扉。
“现在明白了吗？”徐福的声音从星阵传来，“你才是骊山地宫最大的陪葬品。”
现实中的危机来自背后。幽荧的月轮切碎时空，将云羿逼到祭坛边缘。兵马俑们突然整齐跪拜，它们青金石骨骼上浮现出蓬莱仙岛的海图。
“好弟弟，看看徐福真正的杰作。”
幽荧指尖绽出血莲，莲心映出东海影像——三千艘青铜战船正在组装成浮空岛屿，而岛屿核心矗立着与骊山地宫相同的九鼎祭坛。
云羿的青铜匕突然发出鲸歌般的鸣响。匕首脱手刺入祭坛，整座骊山地宫开始翻转。
他随着棺椁坠向更深层，在那里见到了墨霄——或者说，墨霄的星骸。
无数星髓锁链缠绕着水晶躯壳，墨霄的心口插着半截断剑。
当云羿拔出断剑时，星骸突然睁眼，重瞳中射出两道命盘：“你终于来了...荧惑守心人...”
记忆如洪流冲刷。云羿看见上古时期，墨翟与十二巨人将荧惑妖星封入九鼎。
看见徐福为秦始皇逆天改命，用荧惑余烬炼制长生丹；最后看见自己诞生的真相——幽荧为复活母亲羲和，偷取星髓火种植入死胎，却被墨霄将婴孩调包。
“墨家守了你三世。”星骸开始崩解，“这一世...该结束了...”
地宫穹顶突然破碎。徐福的真身乘丹炉降临，炉中沸腾的不是药汤，而是凝固的星河。
他甩出九道符咒贴在云羿窍穴：“星君该归位了，蓬莱仙岛需要你的火种重燃建木。”
幽荧的月轮与徐福的丹炉相撞，冲击波掀飞三千兵马俑。云羿在风暴中心举起两枚虎符，骊山地宫深处传来机关转动的巨响。
十二金人突然调转戟尖，将徐福的丹炉钉死在祭坛上。
“你竟然炼化了兵俑符！”徐福的胡须燃起青焰，“张良的《黄石天书》果然在...”
话未说完，云羿的右眼赤纹彻底绽放。星髓火种从骊山地脉喷涌而出，顺着十二金人的戟刃直冲云霄。
咸阳光芒被血色浸染，星火坠处，八百座烽燧台同时亮起鬼火。
幽荧在火雨中尖笑：“烧吧！把这片窃取荧惑之力的山河...”她的身影突然扭曲，“...等等！这些星火为什么在焚烧苍溟宫！”
云羿的脚下浮现出巨型星轨图。每道燃烧的烽燧都是星位，而骊山正是紫微帝星所在。
当星轨贯通那刻，他清晰看见三界如帛书般展开：九嶷山的青铜巨门是南天门，蓬莱仙岛是瑶池残影，而苍溟宫竟是坠入归墟的广寒宫！
徐福的丹炉突然炸开。从中爬出的不是仙人，而是浑身星斑的腐尸，它们手中握着的玉简刻满《史记》未载的秘辛：“周穆王会西王母于星陨台...徐福得昆仑镜残片...”
云羿的青铜匕自动飞入星轨中心。星火将它重铸成剑，剑身浮现的铭文让幽荧尖叫后退：“赤霄！这不可能！刘邦斩白蛇的...”
骊山地宫开始陆沉。云羿踏着星轨跃入虚空，赤霄剑所指处，星火凝聚成白鹤法相。
当他刺出墨霄亲授的“孤鹤唳天”，整条星轨突然收束成光箭，穿透幽荧的十二道月轮。
“母亲...原来我们都错了...”幽荧在消散前捏碎玉珏，血月之力注入地脉，“我在归墟等你...”
地陷吞没骊山那刻，云羿被白鹤法相甩进渭水。怀中的虎符残片发出共鸣，指引他漂向东海。
在失去意识前，他看见咸阳光芒恢复正常，而十二金人的残骸正沉入海底，拼成通往蓬莱的青铜栈道。
三日后的渔船上，云羿从老渔夫口中得知骇闻：骊山方圆三百里化为焦土，但所有殉葬坑中的尸骨竟完好无损。
它们摆出朝拜姿态，而中心祭坛上插着的赤霄剑，正被星火淬炼成青铜巨树的模样。
“客官这是要去蓬莱？”老渔夫突然扯掉人皮面具，露出傩面祭司的青铜脸，“阴阳家为您备好了...呃啊！”
云羿的赤霄剑比思维更快。祭司的尸体坠海时，怀中的玉简滚落出来，上面画着徐福在星陨中重组的画面，以及八个血字：
“荧惑归墟，太一永生。”
当第一缕月光染上血色时，云羿在船头看见了那座浮空岛屿。青铜战船组成的蓬莱仙岛上，十二金人正在熔炼新的九鼎。
而鼎中沸腾的，赫然是抽取自中原大地的金色气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