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孤剑峰
孤剑峰的雾是活的。
江寒攥着铁剑佩,看那灰白雾气贴着崖壁游走,时而聚成蛟龙吞云,时而散作千缕银丝。三日前燕九霄带他上山时,这雾还浓得化不开,此刻却随着老者枯枝划过的轨迹,缓缓裂出一道狭径。
“雾里藏了七重杀阵。”燕九霄独臂负在身后,枯枝点着湿滑的青苔,“当年仇家上门,靠这雾阵困死了三百刀客。”
江寒踩过一具半掩在苔藓中的白骨,靴底传来轻微的碎裂声。那骷髅头空洞的眼窝里,竟生着一簇血红的灵芝。
“别碰!”阿蘅的白纱在雾中泛着冷光。她药锄轻挑,血红灵芝连根飞入竹篓,“噬骨菇,沾皮烂肉。”
少女说话时始终与江寒隔着一丈距离。自从燕九霄默许她跟来孤剑峰,她便像个无声的影,采药、煮粥、用银针试遍山泉,却从不摘下面纱。
峰顶石坪上立着九根玄铁柱,每根柱身刻满剑痕。燕九霄枯枝敲在最近一根铁柱上,嗡鸣声震得江寒耳膜生疼。
“这是你父亲二十年前练剑的地方。”老者指尖抚过一道深达寸许的剑痕,“林铁山当年在此参悟焚心剑意,七日七夜不饮不食,铁柱留痕八十一处。”
江寒握紧铁剑佩。佩上狼头的眼珠在日光下泛着诡谲的幽蓝,像是嘲讽,又似怜悯。
“从今日起,你每日挥剑三千次。”燕九霄甩来一柄木剑,剑身缠着浸过药油的麻布,“木剑断,挥剑数从头计。”
第一日,江寒劈断七柄木剑。
阿蘅在暮色中递来药汤时,他整条右臂已肿如蹄膀。少女突然扯过他手腕,三根银针扎进肘窝,黑血顺着针尾滴入陶碗,滋滋作响。
“剑骨未醒,蛮劲催命。”她甩开他的手,药碗重重磕在石桌上。
第七日,江寒的剑第一次在铁柱上擦出火星。
燕九霄站在十丈外的古松下,独臂捏碎松果,果壳碎片凌空化作九点寒星,直刺江寒周身大穴。少年本能地旋身挥剑,木剑竟将碎片尽数击落。
“好!”老者眼中闪过异彩,“今日教你孤鸿剑法第一式——残照!”
月圆夜,江寒在铁柱间舞剑。木剑上的药油燃起幽蓝火焰,所过之处雾气退散,露出柱底斑驳的血字——全是“杀”字,笔锋癫狂如困兽。
阿蘅突然按住他的剑柄。少女指尖冰凉,白纱被山风掀起一角,露出颈间狰狞的灼痕:“东北崖下有人,血腥味新。”
燕九霄枯枝劈开崖边乱藤时,一具黑衣尸体正挂在刺藤上。那人天灵盖嵌着枚青铜钱,钱孔穿出的铁线直透后颈——正是金国影卫的杀人手法。
“来得比老夫预料的快。”老者挑开尸体衣襟,胸口狼头刺青旁多了一道血线,似是被利刃匆匆毁去,“连影卫的图腾都要剜掉……看来要你命的,不止金国一家。”
江寒望向山下。浓雾深处,隐约有黑影掠过树梢,惊起夜枭惨啼。
铁剑佩突然发烫,狼头眼珠渗出猩红,像极了那夜父亲胸口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