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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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深宫秘影

宣德三年的冬夜格外冷,宫墙上的琉璃瓦结了一层薄霜,月光照在上头泛着幽幽的青光。小顺子缩着脖子往司礼监值房跑,怀里揣着刚从御膳房顺来的半块枣泥酥。他今年刚满十六,入宫不过三年,靠着机灵劲儿混到了司礼监跑腿的差事。

突然,前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顺子连忙闪到廊柱后头,瞧见两个黑影抬着个麻袋往北五所方向去。麻袋角上露出半截水红衣袖,袖口绣着金线螭纹——这是贵妃宫里大宫女的服制。

“晦气!”小顺子暗骂一声,转身要绕道。宫里最忌讳撞见这种事,前年有个小太监在冷宫撞见对食的侍卫,第二天就被发现淹死在太液池里。

正要开溜,忽然听见麻袋里传来“叮”的一声脆响。这声音他熟得很,上月给王贵妃送妆奁时,她腕子上那对翡翠镯子碰在紫檀匣上就是这般动静。

北五所的枯井边,麻袋被重重摔在地上。小顺子躲在断墙后头,瞧见领头那个侍卫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头裹着段焦黑的东西,隐约像截骨头。

“陈公公说了,把这丫头和龙骨一起埋了。”侍卫压低声音,“汉王谋反案过去这些年,这东西居然还藏在尚服局...”

小顺子脚下一滑,半块枣泥酥掉在枯叶上。两个侍卫猛地回头,绣春刀已经出鞘。就在这时,墙头突然掠下一道灰影,寒光闪过,两个侍卫喉间同时绽出血花。

灰衣人弯腰拾起那截焦黑骨头,月光照亮他半张烧伤的脸。小顺子认得这张脸——去年腊八节,他在御马监见过这人的画像,是朝廷通缉多年的逆党陈天风!

陈天风独眼扫过小顺子藏身的角落,忽然咧嘴笑了:“小崽子倒是机灵。”他指尖一弹,小顺子只觉得膝盖一麻,扑通跪在地上。

“公公饶命!小的什么都没瞧见!”小顺子磕头如捣蒜,怀里掉出个荷包,里头滚出枚青玉扳指——正是三年前苏州灭门案时,他从死人堆里捡的。

陈天风瞳孔骤缩,捡起扳指对着月光细看。玉内隐隐透出龙形血丝,与当年张士诚留下的密图纹路一模一样。

“你姓苏?”陈天风突然掐住小顺子下巴,“这扳指哪来的?”

小顺子疼得直冒冷汗:“捡...捡的!宣德元年发大水,我在苏州城外乱葬岗...”

话没说完,远处传来梆子声。陈天风往他嘴里塞了颗药丸,冷笑道:“明日此时,到北安门外的土地庙。”说罢纵身跃上宫墙,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中。

次日当值,小顺子总觉得裤腿发沉。昨夜陈天风塞给他的油纸包就绑在小腿上,里头裹着半截焦黑的龙骨。司礼监大太监让他往文华殿送奏折时,他险些撞上巡值的锦衣卫。

“小顺子,魂被勾走了?”同屋的小德子捅了捅他,“听说没?尚服局昨儿丢了个宫女,王贵妃正发火呢。”

小顺子手一抖,茶盏差点摔了。他想起昨晚麻袋里那截水红衣袖,袖口金线螭纹在眼前晃啊晃。尚服局的秋月姐姐上月还偷偷给过他饴糖,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梨涡。

入夜,小顺子揣着油纸包摸到北安门外。土地庙破败不堪,供桌上的城隍爷掉了半边脑袋。他刚要转身,后颈突然一凉,陈天风的刀已经架在脖子上。

“东西呢?”

小顺子哆嗦着递上油纸包。陈天风用刀尖挑开,对着月光仔细端详那截龙骨,突然冷笑:“沈沧澜这厮倒是会藏,把真龙骨混在汉王余党的尸骨里。”

庙外忽然传来马蹄声,陈天风拎起小顺子跃上房梁。透过瓦缝,小顺子瞧见个熟悉的身影——司礼监掌印陈公公带着锦衣卫将破庙团团围住。

“陈天风,把东西交出来!”陈公公尖细的嗓音在夜风里格外刺耳,“当年你从诏狱带走的那半张密图...”

话音未落,陈天风突然把小顺子往下一抛。小顺子尖叫着跌进香案后的暗道,最后一眼看见陈公公手里的流星锤砸向陈天风面门。

暗道潮湿阴冷,小顺子摸着墙跌跌撞撞往前跑。不知跑了多久,前方透出亮光,竟是通到一处废弃的宫院。井台边坐着个红衣女子,正在包扎肩头的伤口。

“苏...苏红绡?”小顺子脱口而出。他在通缉令上见过这张脸,只是真人眉眼间多了几分沧桑。

女子猛地抬头,袖中寒光一闪,碎骨簪已抵住他咽喉:“谁派你来的?”

小顺子举起油纸包:“陈天风让我带这个给你!”

苏红绡展开油纸,指尖拂过龙骨上的纹路,忽然笑了:“难怪沈沧澜翻遍金陵城都找不到,原来藏在宫里。”她转头打量小顺子,“小公公,想不想知道这扳指的秘密?”

井底忽然传来异响,苏红绡脸色骤变,拎起小顺子跃上宫墙。身后追兵的火把连成一条火龙,映得半个皇城通红。

三更时分,小顺子蜷缩在城隍庙供桌下。苏红绡往火堆里添了根柴,将烤热的烧饼掰了一半给他。

“你爹苏怀玉是建文朝的太医令,这扳指是他用张士诚墓里的血玉雕的。”她指了指扳指内的龙纹,“九截龙骨对应九处龙脉,你爹当年拼死藏起密图,就是为了...”

突然,庙门被一脚踹开。陈公公捂着血流如注的右眼,身后的锦衣卫举着火铳步步逼近:“苏红绡,把东西交出来!”

苏红绡甩出三枚透骨钉,拽着小顺子撞破后窗。小顺子回头望去,只见陈公公从怀中掏出个铜匣,匣中飞出的铁蒺藜在月光下泛着蓝光——正是东厂最阴毒的暴雨梨花针!

护城河的冰面咔嚓作响,小顺子跟着苏红绡在芦苇荡里深一脚浅一脚地逃。怀里的龙骨硌得胸口生疼,他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自己从死人堆里扒出这枚扳指时,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最后说的话:“去金陵...找...”

“跳!”苏红绡突然拽着他扑进冰窟窿。刺骨的河水灌进口鼻时,小顺子看见追兵的火把在岸边乱晃。苏红绡扯着他游向暗流,腰间玉佩泛起青光——正是当年赵老四客栈里那块镇邪玉。

三日后,小顺子蹲在悦来客栈后院洗菜。赵老四叼着烟袋过来,往他怀里塞了包桂花糕:“苏姑娘让你去地窖。”

地窖里,苏红绡正对着九截拼合的龙骨出神。青光映着她眉心的龙鳞纹,恍如神祇。小顺子摸出扳指刚要开口,忽然发现龙形血丝与龙骨纹路严丝合缝。

“你才是最后一把钥匙。”苏红绡轻笑,“当年刘伯温斩龙脉镇江山,如今该有人把龙魂还给人间了。”

窗外飘起细雪,金陵城的炊烟次第升起。小顺子握紧扳指,突然觉得这江湖也没那么可怕——至少比宫里暖和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