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会议中的雨（一）
“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开始会议吧。”
付伟明亮的声音充满了被灯光照得通明的会议室，原本还有些窸窸窣窣议论声的方正房间顿时只剩下了众人翻开笔记本的沙沙声。
长条状的办公桌末端，付伟坐在正中央如猎鹰般扫视着全场，刘旻和王倩分列左右，端正坐好，正在厚重的笔记本上写着会议纪要。营业部除开柜面必须留守的二人外，以业务主管秦慧君为首，各自沿着条案坐开，或真心或虚伪的注视着付伟，听着他的讲话。
齐海坐在靠中间的位置，自顾自的记录下一些他觉得重要的部分。
“总行这次检查，充分表明了对你们千州营业部的重视，更是对我们千州市分行的重视，所以我们必须要做好十足的准备，用最大的力气将最好的业绩和表现展现给总行的领导看。”
“有的人肯定会说，这种表面功夫无非是他刘旻、我付伟和总行之间一起互相做做样子罢了，业绩和表现怎么样难道不是在平时的数据里直观体现出来了吗？跑来现场看一遍精心准备的作秀就有用了？”
“我觉得这种话说得有道理，这确实是作秀，而且是大家心知肚明的秀，是给基层员工添加负担、还可能导致担责的秀，是恶秀、坏秀、死秀！我付伟当年也对此深恶痛绝【YES】！”
他的声音洪亮有力，语调抑扬顿挫，表情更是与言论配合无间，手舞足蹈之下，竟是让李楠这种新入职员工深受感染，大有激动之色，纵然是齐海这种习惯了领导心口不一做派的人，也对付伟竟是真心如此做想而大为诧异。
但是领导的讲话往往是欲扬先抑，后面突出主题的，不出意外，付伟的讲话就要转向了，事实也果然如此，他伸手松了一下因自己的举动而有点歪扭的领带，顿了一下，接着讲道。
“但是尊敬的胡行长告诫过我，酒香也怕巷子深，一件事情、一个人、一个团体组织的能力，既要通过日积月累的长期业绩来体现，也要利用一切可以表现的机会来作秀给人看，这种秀归根结底已经成了我们的日常工作，在座各位每天都在做这种秀，有谁可以告诉我，这个日常工作叫什么？”
“报告付行长，是......”刘旻张口到一半。
“营销！”齐海几乎立刻脱口而出，随后朝正欲张口作答的刘旻白了一眼。
付伟将两人举动看在眼里，轻笑一声，王倩连忙把头埋了下去，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继续在会议纪要上奋笔疾书。
“刘主任和齐海经理不愧是营业部的中流砥柱，说的非常正确。对，我们每一天的日常营销工作其实都是一场秀，一场做给客户的秀，正是因为持之以恒、孜孜不倦的给客户展现优秀的产品和服务，我们营业部才迎来了一个展现给总行领导的机会。”
“所以我在这里恳请大家，不要因为最近几日的辛苦就排斥这项重要的工作，无论你在柜台还是厅堂，无论你是年轻人还是老选手，无论你是客户经理还是网点主任，务必一起配合，做好这项工作，我付伟在此保证，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回报【YES】！”
啪啪啪啪——
话音刚落，刘旻和王倩的鼓掌声仿佛约好一般无缝衔接，随后全场也跟着鼓掌起来，其中自然也包括齐海。
【付伟：对自己的讲话效果比较满意，对得到的反馈信心十足，对宿主态度中立】
“下面我简单布置几点工作，希望大家这几天抓紧落实。”
这种会议的作用主要就在于心理建设，从刚刚的反应来看，付伟干得不错，至于具体的工作布置反而是走形式而已，除了填充会议纪要和日后检查出问题用以免责外，起不了什么具体作用。
由于时间正在午后，众人午饭又多米面的缘故，会议不久，许多人已经昏昏欲睡，脑袋不住的与桌板碰撞，发出咚咚的声音。
好在付伟言语简短，三言两语不过数分钟便布置了五点工作，似乎也有速战速决之意。
就在齐海以为这场惯例会议就将结束之时，付伟接下来的发言却让他嗅到了别样的气息。
“最后一点工作，我想请刘主任来下个决心，下周三就是检查的日子，除开网点的清洁整理、人员面貌这些，最重要的业绩你觉得能冲到多少？”付伟语气轻松，偏过头眯着眼看着刘旻，双手放在桌案上，表情似笑非笑。
刘旻一愣，随即大声回道：“报告付行长，我们营业部下周二之前一定再新增3500万存款，100张信用卡，5户对公有效账户！”
“好！你这个决心正是营业部成功的基石！我代表个人业务条线感谢你【NO】！”付伟双手一拍，抚手而笑，显然十分满意。
【付伟：对未来工作充满自信，对自身表现十分满意，对刘旻回答有所不满，对宿主态度中立】
可齐海看得清楚，他此刻分明心口不一，笑里藏刀，却搞不清楚他所思所想，此时他第一次希望系统给的读心术能够再强力一点！
刘旻哪知道付伟的复杂心思，只道他是真的如口头所说般在表达欣赏，发出灿烂的笑容，作势准备坐下。
“可是你知道，行里新安排来营业部考察的那个客户经理，据说拉了2000万存款，准备下周到位，这么说的话，刘主任你只打算找1500万？比还没转正的客户经理还少？”
付伟的笑容收起，原本坐的笔直的身体也微微歪向一侧，将他笔挺的西装折出些许皱痕，脚下的皮鞋轻柔缓慢的抬起复又落下，发出“哒、哒”的节奏声。
空气随着这番言语似乎凝结，除了一两个已经抬不起头呼呼大睡的，在场众人的呼吸似乎都被那哒哒之声给掐住，皆绷紧了神经，不敢有半分举动，王倩更是一边记录，一边悄悄将厚厚的笔记本往后挪了一截，把腰躬得更深，彻底不打算抬头了。
刘旻不明就里，冷汗直冒，一时间却答不出什么来，怔在原地。
齐海忍不住想笑，但眼下气氛实在不合适，只能忍住。
付伟笑笑，挥手示意刘旻坐下：“请坐吧刘主任，今天才星期四，还有五天时间呢，1500万对你而言太轻松了，我给你定个数字吧，3000万，能不能完成？”
1500万和3000万看上去只是一倍的差距，可有经验的人都心知肚明，这两个数字之间的难度根本就是指数级上升，刘旻自然知晓其难度之大。
但这并非最关键之处，如果只是任务压下来，大不了硬着头皮花钱去找资金机构买，再以“业务开支”为项目由头从营业部日常经费里一点点报销便是，可这次付伟毫无征兆突然来此一招，更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究竟意欲何为？
要知道，昨天在办公室汇报工作时，付伟还对她的应对方案表示满意，并且也暗示她此事过后，个人业务部经理的位置十拿九稳，现在这样让她难堪，莫非是有什么变故，自己被他抛弃了？
思来想去，一个念头如水中污泥一般冒了出来。
莫非我做飞单的事曝光了，付行长要断尾求生？
这个念头一旦浮起，立刻挥之不去。
【刘旻：怀疑自己飞单事情曝光而恐惧，不明白领导想法而惊慌，思路混乱而难以思考，视宿主为仇敌】
就在刘旻眉头紧锁，闭口思虑之时，一个声音提前代替她做出了回答。
“行，我们营业部一定不负付行长的期待，完成3000万冲刺！”
众人齐刷刷朝声音来源望去。
不是齐海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