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绣铃鸣冤

屋檐垂下的青铜铃铛突然震颤，铜绿簌簌落在我的砚台里。我蘸着墨绿锈迹在账本上勾画，第三千七百页写着：“天武历九万载，收北冥剑尊右臂，换三日晴。“

“典当三千年寿元。“

紫纱蒙面的女子踏碎门槛积雪，腰封上九转玲珑扣缺了最下方两枚。她摊开的掌心悬浮琉璃心，裂纹里盘踞的噬魂蛊正在啃食星辉。

我推开堆满长生锁的檀木柜，指尖拂过她耳后被刻意遮掩的凤凰金纹：“本店规矩，活当抽三成利。“

七具金仙傀儡破窗而入时，房梁悬挂的十二盏人皮灯笼同时熄灭。傀儡额间焚天谷印记泛着血光，将满室典当物映照得妖异非常。

“够典当吗？“女子玉指轻叩柜台，金丝楠木台面绽开冰裂纹。

我抽出暗格里的缚神索捆扎账册，青铜锁链擦过她腕间红绳：“姜族圣女的轮回瞳，可比这些破铜烂铁值钱。“缚神索突然绷直，将最先扑来的傀儡绞成漫天金粉。

窗外传来雪压青松的脆响，余下六具傀儡结阵吟咒。焚天烈焰凝成九头火凤，却在触及柜台前化作青烟——那些飘散的香灰，是昨日葬天阁主典当的右眼所化。

“再加这个。“女子扯落面纱，左眼重瞳流转着时空漩涡。她耳后凤凰金纹突然振翅，在虚空烙下“姜洛璃“三个太古篆文。

我弹响算盘珠，九百枚星辰砂从房梁坠落：“三千年阳寿当票，换你左眼三日。“算珠碰撞声里，六具傀儡眉心同时浮现血色当字，化作青铜人俑跪在柜台两侧。

姜洛璃的轮回瞳坠入琉璃心刹那，西北角第八盏人皮灯笼骤然亮起。火光中映出焚天谷主狰狞面容，他手中捏着的命牌正与傀儡们共鸣。

“君掌柜好手段。“沙哑嗓音震得缚神索铮鸣，“连我焚天谷的...“

我吹熄灯笼打断他的话，捻起傀儡身上的金粉写当票：“谷主三年前典当的良知，该续费了。“纸面腾起的幽冥火中，传来神魂撕裂的惨叫。

姜洛璃踉跄扶住柜台，右眼淌出的血泪在当票上晕开彼岸花纹。她锁骨处的凤凰图腾正在苏醒，羽翼却缠满因果线——那些猩红丝线另一端，系在我的砚台边缘。

“我要见当铺真正的主人。“她染血的指甲抠进金丝楠木，“用姜族至宝换...“

屋檐铜铃突然炸响，我伸手接住坠落的铜绿。锈迹在掌心凝成星图残片，正好补全琉璃心缺失的第九道裂痕：“圣女可知，你祖父的坐化之地...“缚神索猛地勒紧她脚踝，露出彼岸花烙印下的“囚“字。

九霄之上传来闷雷，十七道灭世劫云在当铺上空凝结。我推开雕花木窗，呵出的白雾化作锁链洞穿劫云：“所谓天命，不过是本座昨日喝剩的半盏残茶。“

姜洛璃的琉璃心突然爆发出凤鸣，焚天谷主残留的神魂被震出傀儡。我提起蘸着雷劫的狼毫笔，在他眉心写下“赝“字：“回去告诉你主子，他仿造的噬魂蛊...“笔锋顿处，千里外的焚天谷丹炉齐齐炸裂。

当票燃尽的余灰中升起血月，姜洛璃的右眼重瞳已然成型。她抚摸着傀儡人俑额间当字，突然轻笑：“原来三百年前指点先祖破劫的...“

我竖起食指抵住她朱唇，屋檐铜铃的裂痕正好映出她命宫死气。缚神索自行缠绕住她的皓腕，将三根带着焚天气息的情丝拽出体外。

子时的更鼓惊飞寒鸦，当铺地窖传来青铜棺椁的撞击声。我拎起熄灭的人皮灯笼，火光中映出地底十万丈处的葬世碑——碑文第九行，正刻着姜洛璃的生辰八字。

“三日后来取眼睛。“我将她遗落的凤凰金翎夹进账本，羽毛尖端的露珠里沉浮着诸天星辰，“记得带着你妹妹的...“

话音未落，姜洛璃已化作流光遁入虚空。柜台上的算盘珠自行滚动，在“生死簿“残页上算出新卦象：大凶，利西北，忌嫁娶。

我拎起酒壶浇在青铜铃铛上，铜锈剥落处显露出半行偈语：无夜当空，万古同寂。铃舌摇晃的影子，竟是半截断裂的诛仙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