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刀子
凛冬的风裹挟着砂砾，像刀子般刮过烬璃的脸颊。
她拢了拢灰色的兜帽，遮住那双闪烁着冷光的金色眼瞳，瘦弱的身躯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
在她身后，跟着一个同样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类女孩，麦茜，烬璃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信任的人。
边境城镇，龙蛇混杂，兽人和人类勉强共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氛围。
高大的兽人贵族趾高气扬地在街道上巡视，路边的人类摊贩瑟缩着，卑躬屈膝地向他们行礼，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这些“大爷”。
这一切，都让烬璃想起前世被五兽撕裂的痛苦，仇恨的火焰在她胸腔里熊熊燃烧。
十年了，她隐姓埋名，装作柔弱的人类少女，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麦茜，把牌匾挂上去。”烬璃指着那块写着“烬璃杂货”的木牌，语气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简陋的杂货铺，是她复仇计划的第一步。
她要在这里扎根，收集情报，将那些曾经将她推入深渊的兽人贵族，一个一个地拉下来！
开业第一天，生意冷清。
烬璃坐在柜台后，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算盘珠子。
麦茜则紧张地站在一旁，时不时地向门外张望。
突然，一个五大三粗的狼人，带着一身浓烈的酒气，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商店。
“嘭”的一声，他重重地将手中的铁斧砸在柜台上，吓得麦茜差点跳起来。
“喂，你这儿有什么好东西？”狼人斜着眼，语气嚣张。
烬璃心脏猛地一跳，但面上却装出一副胆怯的样子，声音颤抖着说：“客…客人，小店刚开张，货物…货物还不是很齐全……”
狼人哼了一声，粗暴地抓起一把草药，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什么破玩意儿！一股子霉味！你这是想毒死老子吗？”
周围看热闹的人窃窃私语，都觉得这个柔弱的人类女孩要倒霉了。
这狼人可是出了名的蛮横，得罪了他，可不是闹着玩的。
烬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微微颤抖着双手，从柜台里拿出另一包草药，小心翼翼地递过去。
“客人，您…您看看这个，这是…这是最新鲜的……”
“最新鲜的？我看也是垃圾！”狼人一把将草药打翻在地，“老子今天心情不好，就拿你这破店撒撒气！”他说着，举起铁斧，作势要砸向货架。
周围的人纷纷后退，生怕被殃及池鱼。
麦茜更是吓得脸色苍白，紧紧地抓着烬璃的衣袖。
就在这时，烬璃突然开口了，声音虽然依旧颤抖，但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客人，您…您知道城镇的规定吗？损坏他人财物，可是要…要被城主大人惩罚的……”
狼人愣了一下，动作停在了半空中。
他虽然蛮横，但也知道城主的厉害。
这小丫头，居然敢用城主来压他？
“你…你少吓唬老子！”狼人色厉内荏地吼道。
烬璃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继续说道：“小…小店虽然简陋，但…但也受城主大人庇护。客人…您…您要是砸了小店，城主大人…一定会…一定会严惩不贷的……”
狼人被她一连串的“城主大人”说得有些心虚，气势也弱了下去。
他狠狠地瞪了烬璃一眼，最终还是放下了手中的铁斧，骂骂咧咧地离开了杂货铺。
周围的人见状，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人类女孩，竟然有这样的胆识，用几句话就吓退了凶神恶煞的狼人。
烬璃看着狼人离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演戏，她可是专业的。
“麦茜，把地上的草药收拾一下。”烬璃恢复了平静的语气，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是，小姐。”麦茜连忙蹲下身，开始收拾散落一地的草药。
烬璃则继续装作怯懦的样子，招呼着店里为数不多的顾客。
夕阳西下，杂货铺的生意渐渐冷清下来。
烬璃正准备关门，突然，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店里……最后一缕阳光将商店积满灰尘的货架染成了橙紫色。
烬璃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仔细地数着当天微薄的收入。
铜币相互碰撞，那是一笔微不足道的钱，但在她的宏伟计划中，每一枚都像是一场小小的胜利。
她不只是在经营一家商店，她是在一砖一瓦、痛苦地建造一座堡垒，而这动力源自她十年来燃烧的怒火。
她不知道，街道对面逐渐加深的阴影中潜伏着一个身影。
那人裹着一件似乎能吸收渐暗光线的灰色长袍，一动不动，就像栖息在摇摇欲坠墙壁上的石像鬼。
只有兜帽深处敏锐眼睛的闪光透露出一丝生命的迹象。
自从那次与那个凶狠的家伙发生冲突后，这个穿灰色长袍的人就一直在观察烬璃。
她的每一次退缩、声音里的每一丝颤抖、每一句精心斟酌的话……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尽管烬璃外表看起来是个胆小的店主，但她对周围环境有着敏锐的感知。
她能感觉到那无形目光的压力，脖子后面一阵刺痛。
但她没有表现出来。
她的手稳稳的，表情平静，那是多年来精心打造的面具。
“随他们看去吧，”她想，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反抗的火花，“他们只会看到他们预想中那个胆小的人类。”
最后一位顾客拖着脚步走出店门，门上的铃铛叮当作响，像是一首忧郁的告别曲，烬璃转向正在忙着扫地的麦茜。
“你今天干得不错，麦茜，”她说道，声音轻柔但坚定。
麦茜笑逐颜开，年轻的脸庞因自豪而泛红。
“你太厉害了，烬璃小姐！那个狼人……他太吓人了，但你让他知难而退了！”她模仿着狼人的狼狈撤退，引得烬璃轻笑起来。
“只是急中生智罢了，”烬璃回答道，轻描淡写地说着自己精心策划的表现。
然而在内心深处，一股冷酷的满足感涌上心头。
这场小小的胜利，这个微不足道的反抗之举，预示着未来的一切。
那个狼人只是个小卒子，一个短暂的麻烦。
她真正的目标，那些让她陷入绝境的始作俑者，还在外面，享受着他们非法得来的权力。
但他们的末日就要到了。
晚上关了店门，烬璃深吸一口凉爽的晚风。
木柴烟和香料的味道与街道那头皮革厂隐隐散发的恶臭混合在一起，这是这座边境小镇熟悉的气息。
她看着门上那块饱经风霜的招牌——“烬璃杂货”——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微笑。
这家毫不起眼的小商店不仅仅是个店面，它是她复仇的中心。
那个仍然隐藏在阴影中的穿灰色长袍的人，看着烬璃和麦茜锁好门，消失在一条狭窄的小巷里。
他们的嘴唇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呢喃，声音被风吹散了。
看来，这场游戏已经开始了。
回到商店后面的小房间里，烬璃在桌上摊开一张破旧的地图，手指沿着纵横交错的路线摸索着。
她的眼睛不再被恐惧所笼罩，燃烧着冰冷的决心。
“明天，”她喃喃自语道，“我们去拜访铁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