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问心石阶

寅时的梆子声穿透浓雾，青冥界东域的落霞山脉正在苏醒。千刃崖前的问心石阶蜿蜒如龙，七百二十级青玉阶面上凝结的霜华，在晨光中折射出细碎的星芒。这是玄天剑宗十年一度的升仙大会，来自七十二城的求道者们，此刻都屏息望着那个跪在第七百级石阶上的青衣少年。

“牧云歌，骨龄十六，第三次叩问心路。“执事弟子机械地念着玉册记录，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先天绝脉者，止步于此——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崖顶传来几声嗤笑，十余名已通过试炼的世家子弟俯瞰着下方。最前方的紫衣少女指尖跳动着赤色灵气，苏家嫡女苏映雪颈间的玄冰坠正吞吐寒雾，将她衬得宛如姑射仙子。三年前那纸染着冰莲香的退婚书，就是在这问心路上当着三百修士的面，焚化在牧云歌脚边。

“七百级...“牧云歌抹去嘴角血渍，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怀中那半块残玉突然发烫，那是父亲临终前塞进他掌心的遗物，此刻竟在皮下烙出青莲状的红痕。他记得五岁那夜的暴雨，记得父亲胸腔被洞穿时飞溅在玉佩上的血珠，记得夜空中有青色锁链如蛟龙绞碎星辰。

石阶两侧的测灵碑突然发出嗡鸣。这些高逾三丈的墨玉碑沉寂了百年，此刻碑面云纹却像活过来般游走。苏映雪腰间的玄冰坠骤然迸发冷光，她惊觉自己凝气六重的修为正在流失——灵气化作七色彩带，正朝着牧云歌的方向汇聚！

“放肆！“执法长老陆明阳挥袖打出一道剑气，却在触及少年周身三尺时诡异地消散。众人这才发现，牧云歌滴落在石阶上的血珠并未凝结，反而沿着古老纹路蔓延，绘成一幅残缺的星图。

七十二道霞光自崖底冲天而起，在空中交织成九瓣青莲。白须长老手中的验灵玉圭砰然炸裂，飞溅的碎片映出他骇然的面容——三百年前道衍真人引发问心路共鸣时，也不过显化三十六道霞光！

“先天绝脉？“药堂首座穆清秋突然闪现至石阶前，指尖青光吞吐如蛇，“这分明是...“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牧云歌体内闭塞的经脉突然透出微光，十二正经竟浮现出暗金色枷锁虚影！那些枷锁上缠绕的符文，让见多识广的首座长老都瞳孔骤缩——那是早已失传的太古封灵咒！

“够了！“掌门玄霄子的声音自云中传来，带着天道威压，“问心路异动或是古阵残灵作祟，测灵殿自有公断。“

牧云歌在威压下艰难抬头，看见苏映雪眼底转瞬即逝的紫芒。少女玉指轻弹，一缕冰雾悄然渗入他后颈：“云歌哥哥，可别死在测灵殿呀。“那声音甜腻如三年前递来毒茶时一般温柔。

测灵殿内，七盏青铜命灯无风自动。当牧云歌将手按在测灵镜上时，镜面突然浮现九座巨鼎幻象。端坐玉座的玄霄子霍然起身，袖中本命剑发出清越剑鸣——这是测灵镜三百年来首次映照出混元宗的印记！

“经脉闭塞，灵窍晦暗。“穆清秋再次探查后眉头紧锁，“确是先天绝脉无疑。“

“但测灵碑共鸣做不得假。“戒律长老韩九重突然按住牧云歌天灵，“除非...有人在他胎中时便种下锁灵咒！“

殿外惊雷乍起，牧云歌怀中的残玉突然浮空。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玉佩裂痕处渗出混沌雾气，那些雾气凝聚成模糊道纹，竟与测灵镜中的鼎纹完美契合！玄霄子的本命剑突然出鞘三寸，剑柄处的玄冥图腾闪过幽光。

“此子送往药田。“掌门的声音带着不可违逆的威压，“今日之事，若有人外传...“

他未说完的话语被苏映雪的惊呼打断。少女颈间的玄冰坠突然龟裂，一缕混沌之气正从牧云歌体内流向坠子核心。在无人察觉的维度，测灵殿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声响——那是玄天剑宗守护千年的秘密，此刻正在苏醒。

暮色降临时，牧云歌蜷缩在药田茅屋中。月光穿透残破窗纸，照亮他掌心缓缓旋转的混沌气旋。在测灵殿的某个瞬间，他分明看见掌门道袍下藏着半截碧鳞蛇尾——与五岁那夜盘踞在父亲尸体上的妖物一模一样。

窗外传来枯枝断裂的轻响，牧云歌将残玉贴在心口。他知道，从问心路霞光冲霄的那一刻起，自己已踏入某个绵延万古的棋局。而棋盘对面执子之人，或许正是那个亲手为他戴上枷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