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青囊断生
青铜巨树的根系在血浆中蠕动。甘草的脊骨发出金铁相磨的锐响，青藤从眼眶钻入颅腔，在脑髓表面蚀刻出星轨图纹。李锦棠的银针锁链寸寸崩断，女子右臂皮肉尽褪，白骨上浮现出完整的《兵甲谱》刻文。
“看好了！“她突然咬断舌尖，血箭射入青铜树心。树干裂开七道血口，每道裂缝中都蜷缩着与孙婆婆容貌相同的干尸，“这才是药王谷十五年来真正的...“
焚城戟的炎浪吞没了后半句话。赤龙堡老者踏着火龙卷跃下，独目中的星纹刺青已爬满脸颊。三百药人傀儡齐声尖啸，眼窝里喷出的赤霄炎火将青藤烧成灰烬。
甘草的指节突然暴长三寸，藤甲缝隙渗出五色砂砾。砂粒在空中凝成女将残影，红缨枪引动地脉震颤。当枪尖刺入青铜树干的刹那，整座地宫响起千万人的恸哭。
“咔嚓！“
树心玉棺应声炸裂。孙婆婆的尸身端坐其中，双手结着监天司的封魔印。老妪干瘪的胸腔突然裂开，露出半卷裹在心脏上的《兵甲天书》。赤龙堡老者独目充血，焚城戟劈开三具挡路的药人傀儡，戟尖直指甘草眉心。
李锦棠的白骨右臂突然插入战团。骨指捏碎戟尖炎核的瞬间，三百药人傀儡同时爆体。血雾中浮出完整的北斗阵图，将赤龙堡铁骑尽数绞成肉糜。女子残破的左唇扬起弧度：“该醒了...“
青铜巨树轰然倾倒。树根缠绕的玉棺碎片里，十二枚青铜钥匙拼成狼首图腾。甘草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藤甲缝隙中钻出的五色砂凝成完整面甲——额间神纹亮起的刹那，千里外沙鸣山七十二峰同时升起血色狼烟。
“幽渊镇守在此！“
狼嚎声震裂地宫穹顶。十二具玄甲踏着血河破空而来，当先那具胸甲刻满幽冥咒文。赤龙堡老者突然扯下独目，血淋淋的眼球中嵌着监天司虎符：“五方天界，听我号令！“
焚城戟残骸迸发紫电，将幽渊玄甲胸甲熔出焦痕。甘草喉间发出非人低吼，藤甲表面浮出三百道药人面孔。女将残影突然凝实，红缨枪贯穿老者胸腔的瞬间，整座药王谷地脉开始倒流。
申时三刻，李锦棠的白骨指节插入自己心口。北斗灼痕处挖出的血晶泛着五色光晕，被她生生按入甘草额间神纹：“记住，青囊术的要义是...“女子残躯突然木化，在少年怀中绽成三百朵白花。
当最后一枚花瓣凋零时，青铜镜残片从地脉深处浮起。镜中映出二十年前的雨夜：孙婆婆抱着婴儿跪在监天司门前，秦桧的戒尺正蘸着人血在襁褓上刻画星纹。
子时的梆子声穿透血雾。甘草踏碎赤龙堡老者的头颅，藤甲缝隙中钻出的青藤缠住幽渊玄甲。沙鸣山方向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七十二峰同时喷发五色砂暴，在空中凝成遮天蔽日的八个古篆：
兵主当归，血海倾天。
五色砂砾在空中凝成战鼓的形状，每粒砂撞击都迸出火星。甘草站在沙鸣山断崖边，藤甲缝隙里钻出的青藤正将赤龙堡老者的星纹刺青层层剥落。那人独目中的监天司虎符已碎成八瓣，每瓣都映出秦桧持戒尺刻符的景象。
“该清账了。“少年喉间滚出金铁交鸣的嗓音，额间神纹突然迸发青光。七十二峰同时亮起星纹，砂暴凝成的女将虚影自云层降下，红缨枪尖挑起老者残躯甩向狼神殿方向。血肉撞击青铜殿门的闷响传来时，十二具幽渊玄甲齐声咆哮。
申时三刻，药王谷废墟升起血色日轮。甘草踩着焦土走向青铜巨树残骸，每步都在地面烙下燃烧的藤纹。树根缠绕的玉棺碎片突然颤动，孙婆婆干枯的右手破土而出，指间攥着半卷《青囊针谱》。
“你终究...成了容器...“残存的树心传来李锦棠的叹息。三百朵凋零的白花无风自动，在空中拼成监天司的星轨图谱。图谱中央浮现秦桧的虚影，那柄星纹戒尺正在蘸取北辽狼神殿的血池水。
戌时正，沙鸣山口传来马嘶。赤龙堡残部举着焚城戟冲锋，每匹战马的眼眶都燃着幽火。甘草屈指轻弹藤甲，七十二峰砂砾凝成拒马桩，将首排骑兵连人带马钉在半空。血雨泼洒间，女将虚影的红缨枪引动地脉，整条山道突然塌陷成深渊。
“苍灵木天在此！“
咆哮声震碎崖壁，三百青藤自裂缝钻出，缠住赤龙堡战旗撕成碎片。当首名骑士坠入深渊时，甘草看清他铠甲内衬上绣着药王谷三叶纹——与李锦棠银针锁链末端的图腾完全一致。
子时梆子响过九声，青铜镜碎片从地脉渗出。镜中映出北辽商队正在牧羊村交割货物，马车上满载刻着监天司星纹的青铜棺椁。秦桧的戒尺插在祠堂天井，正将全村幼童的指尖血滴入棺中。
“兵主...“女将虚影突然开口，声音混着李锦棠与孙婆婆的声线，“该去看清自己的模样了。“
五色砂暴中心裂开通道。甘草踏着凝固的血河前行，藤甲表面浮现三百药人面孔。当他在通道尽头望见那面青铜巨镜时，镜中映出的竟是二十年前的李锦棠——女子双手染血，正将婴儿递给监天司的黑袍人。
镜面突然炸裂。三百块碎片化作药人傀儡扑来，每具心口都嵌着不同天界的镇守符。甘草的藤甲缝隙迸发青光，女将虚影的红缨枪舞成光轮，将傀儡尽数绞成血雾。血雾凝成八个古篆悬在半空：
血脉为引，五界归宗。
卯时初刻，幽冥血海的浪涛声穿透云层。甘草立于七十二峰之巅，脚下砂砾自行排列成北辽文字：“朔月当归“。藤甲突然解体，青藤钻入周身要穴，在骨骼表面蚀刻出完整的《兵甲天书》。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血雾时，千里外的狼神殿轰然坍塌。十二具幽渊玄甲破土跪拜，胸甲“水天镇守“的刻痕尽数崩裂。药王谷地宫深处，三百青铜棺椁同时开启，每具棺中都坐起与甘草容貌相同的兵主傀儡。
赤龙堡最后幸存的铁匠跪在熔炉前，将焚城戟残片投入炎流。铁水凝成赤霄炎天战铠的刹那，极北之地传来冰川崩裂的巨响——素魄金天的封印，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