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回家
苏小菲收到了皮特的一封邮件。他给她发了一些图片，让她做样品，并报价。苏小菲喜出望外，迅速把样品发给了相应的工厂，让工厂报价，然后把价格在当天就报给了皮特。
忙活了一天，晚上回家的时候，经过菜市场，苏小菲去买了赵德海喜欢吃的鸦片鱼（比目鱼）。赵家人有个特点，都超级喜欢吃鸦片鱼汤，包括儿子霖霖。市场的新鲜鸦片鱼价格是几个月前的两倍，吓了苏小菲一大跳。卖鱼的说，现在封海了，这鱼都是偷着去抓的。因为是稀缺生意，所以才那么贵。
苏小菲觉得这鱼贩说得很有道理，也就没多废话，很干脆地花了一百多元买了一条鱼。
因为下定决心要维护家庭和睦，进了家门后，苏小菲先阳光地叫了声妈。他们婚后住的是赵德海父母的房子，这一度让苏小菲感觉压抑无比。
婆婆正在看电视，看到苏小菲拿着这么大一条鱼，显得很惊愕，说：“霖霖今天不回来，你买鱼干什么啊。”
苏小菲说：“他不回来，我们吃啊。爸爸和您好长时间没吃鱼汤了，今天我在市场看这鱼好，就买了。”
婆婆围着鱼看了看，很心疼地说：“这鱼现在可贵了，花钱可要节约，过日子不能大手大脚。”
婆婆和苏小菲一向不对付，苏小菲每次看到她都心情灰暗。今天婆婆好像心情还不错。苏小菲提着鱼进厨房做饭，婆婆边看着电视边说：“我准备给你爸缝裤子呢，就不帮你了。”
苏小菲心说：你骗鬼啊，爸的裤子在电视上啊。苏小菲不想跟她计较这些，就说：“您忙吧，等会儿吃鱼就行。”
她看过一本刊物，说女人做了婆婆后，她的大脑会经过质的裂变。裂变的方式有二，一种是完全慈母型。这种变化的前提是家庭非常完美，婆婆不担心被边缘化，朝这种方向变化的婆婆非常少。另一种是张牙舞爪型。儿子成了别人的老公，并且日益主导了家庭的经济和社交大权。婆婆的神经就会发生变异，怕儿子完全听媳妇儿的，把以前占主导地位的老妈撇到一边。婆婆没有安全感，观察儿子、打击儿媳就成了大部分婆婆不自觉的行为。
儿子、婆婆、儿媳，这三者的关系，有点像三国时期的魏、蜀、吴，关系复杂着呢。
苏小菲采取的策略是装傻。不是很恶劣的挑衅她基本就装作看不见，但是触及她底线的事，可就不行了。
跟赵德海结婚这些年，她就跟婆婆吵了一次。说起来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触到了苏小菲最敏感的地方。
那次苏小菲的妈妈跟苏小菲嫂子吵架，来找苏小菲述说委屈。这种事都是各说各有理，苏小菲听妈妈说了，觉得嫂子有些过分，但是守着妈妈不能那么说，就两头和稀泥。
妈妈走了后，婆婆跟公公说话，让苏小菲听见了。婆婆说：“我看咱那亲家也不是什么好鸟，能跟儿媳妇动手，不是省油的灯。”
不知道公公说了句什么，婆婆的下一句直接让她崩溃了，婆婆声音很低，说：“你认为咱儿媳妇就是什么好东西了？没有好老的，难有个好小的。”
苏小菲张口就回应：“妈，你说说看，我哪儿不是好东西了？我怎么不是个好小的了？”
那边静了好一会儿，可能婆婆没想到这话让她听到了。然后，她听到公公小声在骂婆婆。苏小菲可不想就这么一开始就熄火，她得听到婆婆的回话。妈妈本来就弄得她心情极度不好，婆婆可谓是火上浇油。
婆婆可能觉得躲不过，索性就豁出去了，骂道：“怎么不是好东西你不知道吗？每天一大早，我辛辛苦苦给你们做饭，你们谁有点良心体谅我一点儿？上个月我感冒，天天去打针，发烧三十八度，还要给你们做饭，你们还真能吃下去！起来做顿饭，能死人不成？既然给人家当老婆，就得做饭给男人吃。还有，脏衣服回家就一扔，我是婆婆，不是你雇的洗衣婆！给人家当媳妇，就得有个当媳妇的样子，你以为自己是慈禧太后啊！应该怎么当媳妇，你可以回家问问你妈，你妈为什么跟你嫂子打架？她觉得自己儿媳妇不好，上火；她的闺女给别人当媳妇，就好了吗？你今天听了你妈的事，多想想自己吧！”
苏小菲真是气疯了，凭良心说，她很少在家吃早饭。外贸跟别的行业不一样，因为时差的关系，有时候要半夜跟客户交流，还得一大早上班，因此她养成了在办公室吃早餐的习惯。结婚前，婆婆做饭给她儿子和老头子吃；结婚后，她基本还是做给他们吃，这怎么就不行了呢？
她就说：“妈，我也跟你说，我是来给赵德海当老婆，不是给他当老妈子的。结婚前，你能给他们做饭，结婚后怎么就不行了？你做的饭，我可以不吃，让我一大早起来做饭伺候你们，我做不到！晚上我工作到下半夜一点，谁帮我了？早上我就多睡那么会儿，你怎么就那么不平衡了？还说拿儿媳妇当闺女，如果这是你闺女，你也这样说她吗？”
公公开门出来，让她回卧室，别嚷嚷了。她不听，说：“爸，这事是我妈闹起来的，您得让我把话说完。”
婆婆也跑了出来，指着她说：“你说得没错，儿媳妇和闺女就是不一样。人家对门闺女每周回家，都给他妈买补品，买脑白金，你呢？你行吗？”
苏小菲回道：“既然闺女这么好，当初你怎么不养个闺女呢？”
婆婆说：“我如果知道儿子找了个媳妇这么不讲理，我宁可让儿子打光棍！”
苏小菲说：“那行，我走！你不用让你儿子打光棍，你让他另找吧。我给他腾地方！”
苏小菲一分钟也没耽误，带着东西就回了公司宿舍。结婚后，她也在宿舍里备有铺盖，生活用具一应齐全。这间宿舍留着，是怕在公司加班太晚，以备临时使用。没想到，这儿成了苏小菲的大后方，每当跟赵德海闹别扭了，她就不回去，在这儿重温单身时光。
跟婆婆吵架住宿舍，那还是第一次。
住了两天宿舍后，她感到委屈了，凭什么是自己要跑出来呢？凭什么不是婆婆跑出来呢？还不是因为房子是人家的！
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很想有套自己的房子。
当锅里的鱼熟得差不多的时候，赵德海回来了。他一闻到鱼肉的香味，就变得高兴起来，说：“妈啊，怎么今天舍得做鱼吃了？味道不错啊。”
婆婆没吭声。苏小菲从厨房探出头来，说：“回来了啊，是我做的鱼。”
赵德海有些惊愕，没说话，放下东西，看电视去了。
说实话，苏小菲在家做鱼这只是第三次，以前只是看婆婆做过几次。第一次做得不是很成功，主要是太咸了，辣椒放得太多，还有一次是做糊了。
这几个失误的点，这次她都注意了。为了不至于太咸，做好了以后，她才放的盐。每放一点儿盐，她就尝尝，尝了五六次，才搞定。
当鱼端上桌，她忐忑不安地等着大家的评论。婆婆只管吃，不说话；赵德海好像还是对她有意见，边吃边看电视；公公吃了口，品了品味道，赞了声好，说：“不错，真不错。”
公公说完话，看了看婆婆，就不说话了，低头吃鱼。
苏小菲松了口气。
吃了饭，婆婆起来收拾桌子，苏小菲说：“妈，您歇着吧，我来收拾。”
婆婆狐疑地看看她，说：“好，我去给你爸缝裤子去。”
苏小菲心想，这么大岁数了，还说谎，不怕人笑话。
虽然自己主动要洗碗，但是苏小菲心里总觉得不舒服，似乎大家都有心事，有什么事瞒着她。
收拾完了，她不想跟他们一起看电视，就回了卧室。
结婚的时候，她要求在卧室放一台电视，赵德海不同意，说那样显得生分，也费电。那时候，赵家上下，对她都很好，看起来那么美好，似乎永远不会吵架的样子，她就没再坚持。现在，自己面对着空空四壁，苏小菲感到当初的自己真是太傻了。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看到赵德海已经在床的另一边睡着了，她自己身上也盖了一床被子。
她脱了衣服，钻进被窝。赵德海醒了，翻了个身，继续睡。
她往他身边靠了靠，伸出胳膊，搂着他。
赵德海喜欢裸睡，她的手就往他腿上摸，快摸到根儿的时候，赵德海推开她的手，转过身，给了她一个后背。
苏小菲怔了怔，赵德海的鼾声已经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