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王城
多洛莉丝手指餐厅的出口：“走到头，左拐第三间就是你的房间，床单、被子自己收拾。”
拉尔已经不想吐槽她安排别人在自己家里住却让客人自己收拾房间的行为了：
“威廉告诉我说王宫里只有几个女人住。”
“是啊。”
见她非常符合人设地没有理解自己的言外之意，拉尔不得不向她解释：
“我以为王宫里是不住外人的。”
“你是我亲自任命的书记官，不算外人。”
原来我在你心里已经不算外人了啊，不过女王大人，我们之间的关系发展得太快了，你是个好人，但是我只想和你做朋友。
“但是我还是想回家住。”
“不可以！你要听我的，在这里住下。”
拉尔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呢？”
“哪、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这是工作需要。”多洛莉丝显然没有想好理由，她咬着嘴唇，仿佛做出了很大的让步：“你要是想家了，我允许你每周回去三……嗯，四次，但是你平时要住在这里。”
就这样，拉尔在王宫当中住下来了，成为了多洛莉丝的男仆兼书记官。众所周知，成为女王的书记官必须得是会厨艺的男人，也就是所谓厨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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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身穿黑色铠甲的战士身骑一匹棕色的骏马，在无垠的戈壁上奔驰而过，黑色的长矛上猩红的液体被风吹落，在贫瘠的土地上种出鲜红的小花。
漫无目的奔行的骑士忽然觉察到有人在远处注视着他，他拉扯缰绳，骏马一声啼嘶，裹挟滚滚尘土朝着拉尔冲刺而来。
拉尔想要逃跑却发现身体已经不能移动，张皇抬起头，一人一马已经扑到面前，骑士手臂后引，长矛惊雷般刺向拉尔的头颅……
拉尔猛然惊醒，随手扯了一条毛巾，将胸口和额头的汗水擦掉。
在王宫当中第一个晚上就做了噩梦。但是梦中的场景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拉尔十五岁的时候就时不时会梦见这个黑色的骑士。
那时候他的父母还没失踪，父亲听到拉尔的梦境，笑着说：
“听说梦境都是对人内心欲望的反映，看来我们的小拉尔梦想成为一名英勇的骑士啊。”
只是原来这个梦只有前半段，骑士一直在荒凉的戈壁上面肆意奔行，今天却突然发现了拉尔，并攻击了他。
连续做同一个梦，这件事必然有什么蹊跷，不过无论医生的诊断还是拉尔自己的猜测都没办法让他满意。好在这个梦并不怎么影响拉尔的正常生活，。
他简单洗漱之后为自己煎了个蛋，再加上几片培根，热上一杯牛奶，就算是一顿丰盛的早饭了。
至于多洛莉丝和海莉，谁知道她们什么时候起床呢？
出乎意料的，拉尔快要吃完的时候，一大一小两个女孩从楼上走下来。
“早啊，拉尔哥哥。好香啊，我饿了。”
多洛莉丝打了个哈欠，落座之后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女王大人，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我一向都起这么早。”
“真的吗？”
“不信你问海莉。”
多洛莉丝用灼灼的目光看向海莉，示意她不要讲错话。
“额……”
“说谎的小龙会变成小狗。”
海莉赶紧捂住自己的嘴，惊慌地看向多洛莉丝，发现她的目光更加灼热了。又转头看向拉尔，他倒是不说什么，只是笑。
海莉将手放下，十根手指在肚子前面拧得像麻花一样，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汪、汪。”
多洛莉丝被海莉的行为打败了，她没好气地对拉尔说：“你果然是个坏蛋，居然编这种谎话来骗人。”
“那也总比你一个大人逼迫这么小一个孩子说违心的话好吗？”
“我可没比她大几岁。”
“你还没成年？”拉尔看着长相成熟的多洛莉丝，在她身上上下打量，“发育得未免也太快了吧？黑魔女的种族特性？”
“……我20了，海莉16岁了。”
多洛莉丝先不谈，海莉看起来身材和小学生一样。
拉尔把两份早餐端到她们面前，静静地看她们吃。
不管是多么了不起的人，一旦近距离接触之后很多滤镜就会破碎。很多事情其实不能细想，就像仙女会不会上厕所一样。想多了爱真的会消失的。
“在我来之前你们一天三顿是怎么解决的？看你们这样应该也不会好好解决吧？”
“其实就这两天啦，安娜前天有事出去了。”
“那她走之后你们吃的什么呢？”
“零食……”
怪不得快要变成小肥魔女了。
吃过早饭，多洛莉丝拉着海莉和不情愿的拉尔出门，要带他在王城里逛逛。
“你昨天不是说没来过这里吗，我带你到处走走。”
抬头看看阴沉的天色，漆黑的云团遮天蔽日，厚重地仿佛快要坠落，拉尔就要往回走，“天这么暗，说不定会下雨，我们回去吧，女王大人。”
多洛莉丝一把将他拉回来，“不许跑，这是工作。”
女王都说这是工作了，书记官还能说什么呢，只能陪她一起走。
刚走到王宫门口，果然下起雨来。
拉尔伸出手来，冰凉的雨点打在他的手心，“回去吧，下雨了。”
一转头想要叫上海莉，她已经不见踪影了。
“别怕，看我的魔法，”多洛莉丝伸手在半空中一抓，手上凭空出现一把雨伞，“给，撑伞吧。”
拉尔接过伞，默默撑开。能不能先学学做饭和打扫卫生的魔法啊。
这把伞大概镌刻了魔法阵，伞下隔绝出了一片完全没有雨水的干燥温暖的空间，多洛莉丝黑色的长裙飘飘，却一点雨水都没沾上。
名为王城，照理来说应该是这个国家当中最繁华的地方，但是看起来和并不比拉尔居住的小镇更有活力。
黑色的墙体连绵着延伸到道路的尽头，石板铺设的道路上零星有几个行人匆匆在雨中奔行。
“和人类的居住地没法比吧？”拉尔看见多洛莉丝侧脸哪怕在昏暗的天色下也不减颜色。
“确实没想到黑魔女的王城看起来这么……唔，”拉尔斟酌着用词，“冷清。”
“黑魔女的人口应该是七族当中相对较少的，而且长期处于大大小小的战争当中，和人类完全比不了，恐怕也就比那群兽人好些吧。”
多洛莉丝神色有些落寞，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不过很快就调整过来，她指着转角一个破落的小店：
“我们进去吃点东西吧。”
不是刚吃了早饭没多久吗，这么快就饿了，你的胃里面是无量宇宙吧？
小店里只有两张桌子，一个老人坐在墙角打盹，除此之外再没有别人了。
“哈姆爷爷，”多洛莉丝将老人叫醒，“一份意面，一份仰望星空。”
“哦哦，多洛莉丝啊，你来了，这是你男朋友吗？”
多洛莉丝看了拉尔一眼，答道：“不是，只是朋友而已。”
老人走过来亲切地抓住拉尔的手，“好帅的小伙，多洛莉丝是个好孩子，你可要好好把握住机会啊。”
拉尔有些哭笑不得，揶揄地看了多洛莉丝一眼，握住老人的手，坚定地说：“放心吧，哈姆爷爷，我不会让幸福从我面前溜走的。”
多洛莉丝忍无可忍，打断相谈甚欢的两人。“哈姆爷爷，快给我们做菜吧，我们已经饿了。”
老人离开之后，拉尔有些疑惑，“这个老爷爷好像不认识你，他不知道你是女王吗？”
“不知道。照理来说应该知道的，我登基典礼那天本来要在全国民众面前接受加冕的，”她扫了拉尔一眼，眼睛又扫向一旁，用窘迫的语气小声说，“但是那天我偷偷跑掉了。”
“真不愧是你。后来呢？”
“还能怎么样，总不能再举行一次加冕吧，当然仓促应付过去了啊。”
“你为什么那天要跑掉？”
“那是因为……”多洛莉丝嘴唇微张，突然又闭上，“想知道吗？就不告诉你。”
拉尔倒不觉得生气，反倒有些好笑，不管是与她为敌的勇者还是她手下的臣民，谁能想象到女王其实是是这种小孩子脾气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意面和仰望星空派也端上来了。
意面硬邦邦的，以至于拉尔把它分成两份的时候还颇费了一些工夫。至于“仰望星空”，里面两条沙丁鱼在灰色的派里面绝望挣扎的无助眼神，让拉尔根本生不起碰它的欲望。
好硬，而且好酸。拉尔吃了一口就觉得吃不下了，坐在他身边的多洛莉丝反而一口一口吃得津津有味，很快就吃完了。
“哈姆爷爷，今天没什么人呐。”
“是啊，下雨嘛。而且今年收成不好，大家都没什么钱了，出来吃饭的人自然也就少了。”
老人看多洛莉丝表情变得沮丧，以为她在担心自己，笑呵呵地说道：
“我其实还好啦，也不指着这个店养活自己。在这个店里时不时能看见一些熟人，我就很开心了。”
放下一枚铜币，多洛莉丝和拉尔告别老人，走出了小店。
天已经放晴了，多洛莉丝抬起头，刺破乌云的一缕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她的白色长发上、以及她的黑色长裙上。
她紫色的眼眸在光芒的照耀之下反射出澄澈的光芒。
拉尔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她的眼中流淌而出，自己的心脏被眼前的一幕击中，感伤的情绪奔涌着。
“你大概在好奇，明明哈姆爷爷做的菜并不好吃，我却时常过来。”
拉尔有些难过，多洛莉丝反倒露出了笑容：
“我小时候妈妈常常带我到这里吃东西，我当时可讨厌啦，一直说不好吃，总是尝一口就不肯再吃了。
“后来妈妈不在了……
“真是奇怪啊，只有在痛彻心扉的苦涩之后，回忆当中那些平淡的菜品才能咀嚼出甜蜜的味道……”
拉尔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她，这时候他开始痛恨自己只会说一些不痛不痒的烂话，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别人。
“仆人，你干嘛一副苦瓜脸啊，你不会以为我说这些话是为了博取你的同情吧？我其实一点都不难过哦。”多洛莉丝用手指戳了戳拉尔的脸颊，“别傻站着了，我们走吧，我还要带你到处逛逛呢。”
多洛莉丝的笑容当中看不出掺杂了什么伪饰的部分，平静的笑容当中蕴含了一种拉尔说不清楚的温柔力量。
雨后的的街道，路上的行人稍微多了一些。兰顿的居民们大都偏爱深色的衣服，如果只看外表的话，黑魔女（族）其实和人类差别不是很大。
漫步在湿漉漉的街道，两人沿着主干道缓缓前行。奔驰而过的马车碾过水洼，溅起水花沾湿拉尔的裤脚，多洛莉丝听见隆隆声早早躲在拉尔的身侧，逃过一劫，幸灾乐祸地嘲笑拉尔。
渐渐路上的行人又少了，拉尔觉得走了许久，指着前方的长椅：“我们去那里歇歇吧。”
长椅安在两栋白色的单层房屋前方，一个人正背对着两人手持扫帚，认真清扫房屋前的落叶。
多洛莉丝本来点了一下头，但目光扫过两栋白色房屋后，拉住拉尔，“我们回去吧。我累了。”
拉尔回头，见多洛莉丝神色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了？”
多洛莉丝望向两栋房屋，目光却失焦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朝拉尔说道：“那边是教堂。”
即便不与海伦镇富丽堂皇占地上百平米的气派建筑相比较，两栋小屋本身也显得很凋敝破落，白色的外墙在一众深色的墙垣之间显得格格不入。
比起教堂为什么会是这副模样，拉尔其实更好奇为什么会有一座教堂。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摩尔曼斯克有教堂。”
“也就是这几年才有的事情，算是和平的象征吧。”多洛莉丝的语气里面带些讥讽，“和平”两个字还故意加重了语气。
两人回头，但是没有原路返回，而是走了另一条路。
顽皮的孩子嬉笑着从母亲身边跑远，却一个不留神重重跌倒在地上，嚎啕大哭，母亲赶忙跑过来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
巷子里几个十几岁的孩子围着晃晃悠悠的陀螺，争抢着鞭子……
刚从早市出来的女士挎着装满蔬菜的篮子往家走去……
他乡的街道里全是故乡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