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晨雾未散的山林里，露水顺着叶片滚落到崔文文的脖颈，凉得她轻轻一颤。节目组的无人机在头顶盘旋，螺旋桨搅碎林间的寂静。她攥着节目组发的登山杖，杖尖戳进松软的腐殖土时发出细微的噗嗤声，像极了小时候赤脚踩在雨后泥地上的触感。

“这破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安蕊的抱怨声从队伍后方传来，镶着水钻的美甲正烦躁地拨开垂落的藤蔓，“我新买的运动鞋都刮花了！“

崔文文脚步一顿，回头看见安蕊提着裙摆踮脚跳过水洼，昂贵的防晒衣下摆沾了泥点。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缝补过的帆布包，里面装着王婶子塞给她的艾草香囊，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苦香。

“崔小姐，“牧川温润的嗓音在身侧响起，“你确定这条小路能通到野果林？“他挽起的袖口下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指尖还沾着方才帮纪梦乔摘除头发上苍耳时留下的草屑。

她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登山杖上的木纹：“翻过前面那个鹰嘴岩，再往下走半里地。“说这话时，她忽然想起去年秋天追野兔误入深山的经历。那只灰兔钻进荆棘丛时，后腿还拖着串红艳艳的树莓，汁水在枯叶上滴成蜿蜒的血线。

“要我说就该走东边缓坡，“沈确冷冽的声音突然插进来。他不知何时走到队伍最前，黑色登山靴碾碎一簇野菌，菌盖裂开的瞬间渗出乳白色浆液，“节目组给的地图标着......“

“地图是去年测绘的。“崔文文脱口而出，声音比想象中清亮。她看见沈确的眉峰微微挑起，喉结动了动继续道：“上个月暴雨引发过山体滑坡，东边的路早被碎石埋了。“

无人机突然降低高度，镜头几乎要贴上她泛红的脸颊。她慌忙低头，发现帆布鞋带松了，弯腰系鞋带时听见陆也元气十足的笑声：“文文可是活地图！昨天她光看云彩就知道要下雨，比气象台还准！“

“真的假的？“纪梦乔凑过来，发梢扫过崔文文的手背，“那你能看出今天会出太阳吗？“

崔文文直起身，指尖蹭过湿润的岩壁。青苔的凉意渗进皮肤，她望向层层叠叠的树冠间隙：“再走两刻钟，雾就该散了。“这话刚出口，一滴露水恰巧坠落在她睫毛上，碎成细小的光斑。

队伍重新移动时，沈确沉默着退到崔文文身后。她听见他的登山杖规律地叩击地面，节奏竟和怀表的嘀嗒声隐隐重合。这发现让她耳尖发烫，赶紧快走两步拉开距离，却不料踩到块松动的石板。

“当心！“

三只手同时伸过来。牧川握住她手肘的力度像接住一片羽毛，陆也抓着她背包带子的指尖还带着奔跑后的余温，而沈确的掌心堪堪停在她腰后半寸，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屏障阻隔。无人机嗡鸣着俯冲下来，镜头里映出她惊慌失措的脸，和三个男人绷紧的下颌线。

“谢、谢谢......“她慌忙站稳，帆布包里突然滚出个东西。暗红色的野柿子在枯叶堆里骨碌碌转了两圈，停在安蕊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