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演员吴起
赵无恤自从斩杀智灵儿后，夜夜噩梦缠身，夜不能寐，午夜梦回见依稀见旧日光景，每每醒来后才发现泪湿枕塌。现在他什么都有了，钱财、权力、名望，没有人再瞧不起他，他是赵氏家族地位最高的主公，谁又曾想现在至高无上的他连安枕也成了一种奢侈。每每追问内心，他心有不安。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臣僚们纷纷劝他早日立嗣。
冬寒料峭，他走进关押赵伯鲁的大牢。这位昔日的小胖墩如今已是皮包骨，苟延残喘，铁链缠身，连说话也成了一种负担。赵无恤见他这光景，怕是撑不过这个寒冬了。赵伯鲁见到从小被他欺辱长大的弟弟，昔日光景历历在目，他亲眼见到赵无恤从幼年襁褓到少时跟着自己身后，冒着鼻涕泡踉踉跄跄地喊着“大哥”，到青年夺权的狠辣刚毅再到如今的风烛残年。兄弟俩看着彼此相似的眉眼，赵伯鲁悔不当初听信小人谗言，那般亏待他的亲弟弟，“恤...恤儿，对不起...”赵伯鲁干瘪毫无血色的嘴一张一合，艰难地一字一句道。昔日光景一幕幕浮现在赵无恤眼前，嫡母郭氏对自己的疼爱，智灵儿狡黠的眼眸波光流转，智宵给自己带来的市井玩意儿，韩、魏两兄弟的嬉笑怒骂......
罢了，欠你们的我赵无恤悉数奉还！
公元前四二五年赵无恤逝世，遗嘱立赵伯鲁孙子赵浣为继承人。后赵浣之子赵籍继任，为封国建立时赵国第一任国君。是时，韩虎孙子韩虔继任为韩国第一任国君；魏驹孙子魏斯为魏国第一任国君。
一日韩虔请求魏斯助其攻打赵国，魏斯拒绝了他，修书一封：兄弟盟国岂能互相倾轧？
不日，消息走漏，此时被赵籍知道了，也请求魏斯和他一起攻打韩国。魏斯用同样的话拒绝了赵籍。到了后来，当他们知道魏斯对他们的感情时，都十分感动，自此把魏斯奉为老大哥，尊崇备至。
又到了一年一度宝居阁店庆正月十四感恩回馈大典，每年这个时候门厅若市，百姓敲锣打鼓竞相通告，“哎，你听说宝居阁店庆了吗？”“对的对的，王大娘子，听说除了免费替人医治疑难杂症，还有灵丹妙药相赠捏。”“哎呀，不知道我家媳妇坏的是男是女，我要请神医给媳妇号脉，一定要母子平安......”
“灵芝，你去把王大娘子送的十只鸡，送去后厨房，仔细别糟蹋了我药圃里的花花草草。”
“当归，你去给李大婶送的稻谷等级在编，放进仓库，等灾年我们置办着施粥。”
“黄芪，你去把张大爷送的鸡蛋摆放整齐码在西北角门那儿，别让来来往往的人给踩碎了脏了我的院子。”
我穿行在人声鼎沸的门厅，一边主持着秩序，一边告诉下人把内外打点妥当。看着一共20张义诊台上坐满了前来寻医问药的老弱病残，身后还排着长长的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深感欣慰，这批今年的临期药材总归是物尽其用，没有浪费，广积功德，甚好，甚好。
暮色将近，我支起店休的牌子，告知后面的人药材赠尽，敬请明年再来。这是突然一身高九尺的壮汉，噌地一下窜到眼前，扑通一声跪在宝居阁门前。
“在下吴起，特来求药。”男子作揖叩首，声音低沉而隐忍。
见我不置一言，男子再拜，“家妻性命垂危，恳求阁主垂怜，起愿付出一切代价。”
“灵芝，请吴将军入座，斟茶。”我挑眉，有意思。
吴起走近这犹如九层宝塔般的结构，漆黑如墨的柱子上刻着神秘符文和巨蟒权杖的图腾，让人心生敬畏；焚香从四角壁龛中飘出袅袅白烟，闻之让人心旷神怡，飘然若仙；阁内上下一应物品井然有序，仆人杂役服饰统一，动作爽利。吴起随着眼前这白衣女子的步伐，辗转来到宝居阁八层，入座，看茶。
“吴将军有何请求？”
“我...我不是将军，在下只是鲁国一个小小的守卫，只因国君有令，次月将从我们这批守卫中擢拔将军，怎奈发妻是齐国人，我偶然间听闻兄长对父亲说道，国君有意擢拔于我，但是碍于我的发妻非我国人，恐日后通敌叛国，故不敢委以大任。”
“所以，你要杀了你的发妻？”
吴起瞬间眼眶通红，疯狂摇头，“不，是我恐父兄动手，吾妻命不久矣，”吴起扑通跪倒在我面前叩首道，“听闻宝居阁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法，万望阁主垂怜。”
“那为了爱你愿意付出什么？”
“任何事，我的所有。”男人长跪不起。
月光如练，男人轻轻关上宝居阁的大门，拱手作揖后，高大威猛的身影隐入夜色。
“阁主，那假死丸一共只有两颗，你怎么就送给那小子了。”灵芝不解地问，按她的了解，阁主是断不会做亏本买卖的。
“缘分吧。”我轻勾嘴角。
不日，吴起“杀妻”，擢拔为将军，大败齐国。他虽贵为将军，却与手下士卒同甘共苦，衣同袍，枕同衾。行军时徒步，绝不骑马；亲自背负干粮，分担士兵辛劳。士兵中有害疽疮的，吴起亲自用口为他吸脓。后因鲁国国君听信谗言，认为吴起为加官进爵，不惜残害发妻，贪财好色、残忍无耻，将其驱逐离境，后流落至魏国。
时任魏国国君魏斯礼贤下士，每次经过魏国道德模范段干木的住处必下轿辇，低头致敬，有时还上人家的小木屋里讨一杯茶喝，和卜子夏（老师）、田子方（老师）高谈阔论魏国今后的治理方案。而且极重信义，有次魏斯跟大臣们举行盛宴，觥筹交错、怡然自得，而天忽降大雨。魏斯忽然想起曾和农林部长一起约好了今日狩猎，不顾左右臣僚劝阻，仍备马亲自前往约定地点和农林部长面见，拱手作揖约定改期。
合宫夜宴，魏国大将乐羊传来捷报，攻陷中山往国，并入魏国版图。魏斯意欲将其作为小儿子魏击的封地，一时间群臣四议。臣僚任座酒酣兴起，说“你得到封地不封赏有功之臣，也不分封给你的弟弟，却封给自己的儿子，也敢说自己是仁君？”魏斯听了勃然大怒，掷著丢斛，臣僚翟璜见了忙说道，“君主仁慈，臣僚才能正直。所以任座那么毫无忌惮，那么直爽坦率，我就由此推断君主为仁君。”魏斯听了笑逐颜开，也就不再追究。
翟璜与吴起父兄乃旧相熟，听闻吴起流落魏国，想要把他引荐给魏斯。
定州守将李克、邺城守将西门豹都是由他引荐，如此知人善任，翟璜曾得到魏斯的诸多赞誉，也因此成为朝中宰相的候选人。
一日，魏斯至定州游玩打猎，问定州守将李克，“你觉得我应该任命谁为宰相呢？”
“臣低位低下，不应该参与决定此种大事。我远在宫门之外，不敢向您提出意见。”李克拱手作揖。
魏斯不依不饶：“不要耍滑头，你一定要说出来。”
“哪一位当宰相合适，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主君只是一时没有注意到罢了。平素观察他亲近些什么人？有钱之后，观察他把钱用到哪里去？做了高官，观察他推荐些什么贤能？贫贱的时候，观察他是不是有所不为？穷困的时候，观察他接受不接受不义之财？从这五点，可以得到结论，自不用臣多说。”
魏斯欣然道：“好了，请你回府休息吧，我已决定任命谁当宰相了。”
李克出宫，遇到翟璜，翟璜问：“听说主上召你，向你征求宰相人选的意见，你推荐了我吗？”李克摇头。
翟璜脸色大变说：“好，你个白眼狼，当初还是我举荐的你，怎么事到如今反而不支持我呢！”
李克拍了拍老友肩膀，一脸宽慰的说：“你当初推荐我镇守定州，难道是把我当作党羽，用来培植帮派，以求更大的官？我想当然不是。主上问我谁适宜当宰相，我就依照实际情况回答。所以推测主上一定任用魏成而不是你，因为魏成千钟（一钟，六斛四斗）俸禄，却用九百钟广交圣贤豪杰，只留一百钟给家人，所以才发掘出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介绍给主君，主君尊为师傅。而你所推荐的几位，主上都用作部属，你怎么能跟魏成相比？”
翟璜听了大为惭愧，拱手作揖赧然说：“我真是一个粗线条，不该这么问你。李兄，从今天起你是我师傅！”
魏斯广贤下士，任人为能，胸怀宽广，不久魏国在他的带领下日渐强盛。
吴起担任魏国大将，攻打秦国，占领五个城市。从此，魏国成为一个强大的国家，其他封国不能跟它争锋。
魏国，一个高大威猛的影子，警惕地避开人群，向竹溪深处走去，竹屋内一女子正纺线织纱，听闻脚步声，急忙起身迎了上去。
“夫人，我好想你。”吴起热泪盈眶，凯旋归来，加官晋爵、玉盘珍馐都比不过梦中人儿温暖踏实的拥抱。
执子之手，与之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