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尼伯龙根（2）
后悔，当事人现在就是十分后悔。
如果此刻有人现身采访，赵孟华唯一想表达的情绪就是后悔。
真蠢啊，放着“赵孟华”的大好人生不去享受，来这儿送死。他想起前几天自己还雄心壮志，要想方设法成为混血种加入龙族。可现在死亡威胁就在眼前，他才惊觉这是多么疯狂的行为。
现在利爪的破风声就在头顶了！赵孟华只能抱着头蹲下！试图晚死几秒钟。
他想象着下一刻自己被开瓢的景象……真该死啊，我真的不该来找耶梦加得！
他太想当然了，读过了那些龙王人性化的情节，就觉得夏弥、老唐、康斯坦丁什么的都属于善男信女的范畴。其实那些都是龙王啊，本质上都是怪物。就拿这镰鼬来说，夏弥眼里这可能只是一只卑贱的虫子，但在自己这儿就是能随手要了他命的强大存在！
他也意识到了自己面对夏弥的可笑！哪位王会允许别人大摇大摆地上门提要求？就是在原本的世界，求人办事也得拎上茅台华子好茶叶啊！他有什么诚意能劳驾夏弥帮他？？？
但是……想到这儿，电光火石间他脑子里也灵光一现！
或许——还有争取一下的机会！我不能等死！
赵孟华顺势一个侧身，在月台上打了个滚。同时他拼出吃奶的力气大吼——
“大大大大人！诺诺诺我有诺顿的消息！青铜与火的消息！！”
千钧一发赵孟华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这个翻滚虽然狼狈又丑陋，但至少给他争取了零点几秒的时间。赵孟华的体育成绩不差，这副躯体在人类中也能算得上矫健，成功给他抢到了说完这句话的时间差。
一句很可能就是此生遗言的话。
刺耳的刮擦声，不用看也知道镰鼬的爪子在水磨石地面挖出了多么深的一道沟壑。
但也到此为止了！赵孟华认命地闭紧双眼！
不过预想中的下一轮攻击没有到来。
他还活着。
悄悄睁开一条眼缝。
他听见清脆的一声冷笑。
“早吐点干货出来，也不至于啰嗦这么久。”
是夏弥的声音！
赵孟华抬头，夏弥就抱着手倚靠在镰鼬旁边。
此刻鳞爪峥嵘的镰鼬已经垂下了脑袋，乖巧地匍匐。
“欢迎来到102号福寿岭站，”夏弥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所以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有……诺顿的消息？”
“你确定是诺顿？你知道谁是诺顿？”
“知道……青铜与火之王……诺顿。”赵孟华无力道。
“！你到底是谁！？”夏弥神色一凛。
“你为什么知道诺顿？为什么知道我？你在这里瞎逛了几个小时却没有那么惊慌，你来过类似的地方？”
夏弥的问题像连珠炮。
“我……”赵孟华尝试起身，但撑了一下地面又坐回去了。他两股战战，没一会儿缓冲估计是站不起来。
但看着他的窘态，夏弥倒是放松了些。
“什么鬼，明明没有一点力量，刚开始那一副胸有成竹的底气从哪儿来？”
似乎是因为感觉到了赵孟华的弱小，夏弥身上的敌意和冷峻舒缓了些。
赵孟华在地铁站里东奔西走找不到方向的时候，夏弥也躲在暗处观察着他。
而之所以前面赵孟华刚表明来意夏弥便遁走，则是因为她摸不清楚这个少年的路数。
说什么“有意改写一下自己的血统”，这明明是个很严肃的话题，可从这男孩嘴里讲出来却那么直白自然，这很惊悚。那一瞬间夏弥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这人难道也是从旧日中走出来的老古董？或者是某位至尊的马前卒？
但是现在，她从赵孟华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的力量，眼前气喘吁吁的男孩分明就是个人类。
搞不懂，怎么会有这种既弱又强的存在？夏弥心里也犯嘀咕。
而赵孟华则是稍微松了口气。
看起来夏弥的态度缓和了些……想来也是对自己有所忌惮。
虽然惊魂未定，虽然心有余悸……但是他得支棱起来！趁耶梦加得还在犹疑，自己必须拿到一些主动权！刚才的镰鼬招呼已经让他明白了龙王们不是善男信女，也没办法有商有量，如果不想被单方面拿捏，自己就必须硬气起来！
赵孟华咬紧牙关，朗声便道：
“现在没有力量……那是因为我时运不济！胸有成竹的底气……那是因为我掌握的秘密远超你的想象！妈的！我们最好坐下来好好谈谈合作！”赵孟华怒吼。
“耶梦加得！你有什么可豪横的！你那点秘密我知道的一清二楚！不就是在地铁深处捏了个尼伯龙根，然后把你哥哥圈养在这里么？他还嵌在石头里是吧？没事就看看电视解闷是吧？看赌神是吧？你们做的镰鼬荷官就在旁边这破车上是不是？德州扑克打的不错嘛！但这些我一清二楚！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夏弥着实一惊！
之前她只是觉得赵孟华有点东西，却没想到……东西这么多！？
他后面讲的这些……都是她和芬里厄藏身处的细节！怎么会被外人得知！？
这个人……怎么会对我们了解这么多？？幸亏留了活口！夏弥甚至有点庆幸。
“不要废话了，你究竟是谁？以及诺顿在哪？”夏弥逼前一步。
她释放了一点大地与山的权能，这一步下整个地面微微一震！
赵孟华不为所动。
“诺顿在哪我可以告诉你，但是如我所说，我们要有合作和交换！互惠互利！你不能白嫖啊！”
“事实如你所见，我现在没有力量，就是个孱弱的人类。而据我所知，你起码知道一件事——就是‘龙族中能够改写血统的人，往前看尽一切历史也只有三个’。既然你对这方面很有见解，我需要你给我指条明路，让我获得血统和力量。而作为回报，我会带给你其他君主的信息。这也是你最心心念念的事，对么？”
夏弥一扬眉。
她现在真是满脑子问号了。
一个看起来知道很多秘密的人……却对龙族血统的获取一窍不通，甚至还要专门跑来问我……这太奇怪了，也太有反差感了。
但是……夏弥转念：这倒也能说明另外一点——那就是这个人对我的威胁或许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巨大。
那好，再逼一把试一下？
博弈进行到现在，夏弥决定踢出临门一脚。
下一秒，赵孟华冷汗直冒。
因为耶梦加得尚未言语，一点寒芒先到。
他很小心地向下看，脑袋却不敢动。因为就在自己咽喉前一寸，利爪的锋刃已经悄然而至了。
不知什么时候夏弥已经掏出了耶梦加得的爪子，同时铁青色的细小鳞片从颊边两侧开始蔓延，像一幅面甲轻轻包裹了姣好的脸。
夏弥冷笑，声音森冷：
“说得好。但你有没有想过，相比结果未知的交换和回报，我还有一个最简单省事的方案，就是立即动手送你上天！”
妈的，怎么又搞的这么严肃？赵孟华两腿再次开始打颤。
但他也知道，怕也没有什么屁用。
“我当然知道！”赵孟华扬声！“宰了我确实易如反掌，但是耶梦加得，诸神黄昏就要来了，我既能知晓你和你哥哥的生活细节，那你便该明白我不是空穴来风！只凭我掌握的信息，就对你和你哥哥有天大的好处。若杀了我，你就是亲手扼杀一个天赐的助力！”
振聋发聩！
虽然是在逞强。
他确实知道很多事，这些信息差也堪称“预言”的级别——毕竟是读过那么多遍龙族故事的。
可若真要说他能左右一切故事的走向，他终归也没有这个把握和底气。
不过当下是什么情况？当下他妈的命都快要没了！赵孟华觉得走一步算一步，好歹先骗个血统再说！让自己强大一些，一切就还有转圜斡旋的余地！
二人对峙，隔着利爪刃尖的锋芒。
目光碰撞，互不相让。
斟酌，犹豫。
犹豫，斟酌。
最终铁青色的鳞片退去。
龙爪也舒展回收。
少女姣好的面容重新露出，纤纤玉手也垂落身旁。
“成交。”夏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