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铜囚徒

晨雾中的测灵台泛着青铜冷光。

楚昭然跪在第三卦位，掌心伤口渗出的血珠在阵纹间蜿蜒。这是他第七次冲击开纹境，身后青铜巨门的饕餮纹正随日影偏移缓缓睁眼。松香混着铁锈味在齿间发苦，围观弟子的嗤笑像细针刺入耳膜。

“守纹人后裔？我看是守墓人吧！“陆明轩踩着青玉葫芦悬在半空，腰间铜铃晃出讥诮的颤音。这位陆家嫡子袖口金线绣着天轨残片纹样，指尖把玩着本该属于楚家的青铜令。“不如把最后那枚钥匙交出来，本少爷赏你进焚灵塔当个烧炉工......“

话音未落，九根测灵柱突然共鸣。青铜巨门上的饕餮纹完全睁开兽目，楚昭然右臂青筋暴起，皮肤下浮现的纹路竟与门扉浮雕完美契合。观礼席传来琉璃盏碎裂声——执法长老重华的瞳孔正褪成灰白。

“逆命纹！“

惊呼声里，记忆如镜面炸裂。七岁那年母亲自焚时的金焰，父亲化作护山大阵核心时凝固的微笑，昨夜玄霄那句“月食吞蛟“的谶语，此刻都在颅腔内刮起飓风。楚昭然喉间腥甜翻涌，恍惚看见测灵柱表面映出母亲的面容——她在火焰中翕动的嘴唇，分明在重复某个坐标。

重华的剑鞘裹挟冰凌咒破空而至，却在触及少年脖颈时骤然凝滞。潭底传来齿轮咬合的轰鸣，十二道青铜流光自地脉涌出，将楚昭然裹成血蝉蛹。寒铁锁链穿透琵琶骨的声音，让他想起每年冬至母亲敲碎冰面取水的脆响。

“锁龙潭！“有弟子尖叫着后退。

楚昭然在剧痛中看到真相：所谓寒潭根本没有水，那些翻涌的黑潮是初代守纹人被剥离的魂魄。母亲的残魂正在青铜门内挣扎，而她留给自己的青铜令，此刻在陆明轩指间反射着冷光。

白璃的傀儡丝割裂晨雾时，天轨正好运行至归墟海方位。

三千银丝穿透结界，每根丝线末端都系着雕花傀儡。蒙眼少女踏着自爆傀儡的残骸走来，缎带飘落瞬间，露出嵌着星砂的机械义眼。她身后三百具“小甜心“傀儡结成桃花杀阵，关节渗出粉红毒雾，在地面绘出千机城徽记。

“误差修正完毕。“少女对着血蝉蛹抬起左手，腕间金铃与锁链共鸣的频率，让楚昭然想起母亲哄睡时哼的谣曲。“楚昭然，你的心跳该校准了。“

重华突然掐诀暴退，九枚山河印在身后浮现。长老的琉璃瞳渗出黑血，剑柄烛龙浮雕的第三只眼完全睁开。潭水倒映的天空开始龟裂，距离朔夜明明还有七日，但三千碑林的影子已然扭曲成星蚀幼虫的形态。

“原来如此......“楚昭然在机械化的剧痛中顿悟。右臂齿轮咬合的节奏，竟与千机城地脉熔炉同频。锁龙潭底传来母亲的呼唤，那些困住父亲的玄铁锁链，此刻正用古神语诉说着焚灵塔底层的秘密。

白璃的指尖第一次颤抖。血蝉蛹表面浮现《连山易》缺失的“归妹“卦，这卦象解法她七岁时见父亲刻在活人颅骨上。少女扯断三根傀儡丝，星砂义眼迸发的幽蓝电弧在虚空书写契约铭文。

“以千机城第七代少主之名。“她咬破舌尖将精血弹向蝉蛹，三百傀儡同时吟唱古老祷词，“从此刻起，你的命理归我校准。“

第一缕星蚀触须穿透云层时，整个太墟宗都听见青铜巨门的呜咽。楚昭然在混沌中触碰天轨残片，看到十二个平行时空的自己正在殊死搏斗：某个时空的重华长老浑身长满齿轮，正把白璃的头颅接入观星阁主殿的星盘；另一个时空的自己完全机械化，用烛阴剑刺穿了云知意的心脏。

陆明轩的铜铃在罡风中碎裂。

楚昭然机械化的右臂自主结印，竟是太墟宗失传三百年的“镜花水月诀“。测灵柱轰然炸裂，飞溅的青铜碎片在空中组成星图，直指执法殿暗格里的命灯群——每盏灯芯都蜷缩着半张楚清歌的面容。

“你果然继承了楚清歌的......“重华的剑终于落下，却斩在青铜门投影上。长老踉跄着呕出带齿轮的血，看着少年扯断锁链跃入潭底漩涡。那些齿轮在青石板上滚动，逐渐组成莫比乌斯环的形态。

白璃的傀儡丝紧随其后。时空裂隙闭合前的刹那，有人看见她往楚昭然心口植入雕着机械玫瑰的齿轮。星蚀触须扫过之处，弟子们的记忆开始褪色，他们茫然望着测灵台的血泊，仿佛那里从未有人存在。

三日后，洒扫弟子在残阵中发现诡异印记：十二个青铜齿轮咬合成环，每个齿痕都刻着星蚀幼虫的纹路。而在执法殿暗格，三百盏命灯同时熄灭，灰烬里残留着楚清歌的耳语。

“去焚灵塔......取回我们的眼睛......“

此刻的潭底深渊，楚昭然正在量子潮汐中下沉。白璃的傀儡丝在他周身织成光茧，星砂义眼投射的导航符文显示，距离目标还有九万六千个心跳。当最后一丝光线消失时，他听见机械与血肉共鸣的声响——那是母亲留在他血脉中的密码，正在解锁青铜门最原始的基因序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