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数据深渊

2045年春季的硅谷笼罩在湿冷的雾气里，伊森的手指在键盘上悬停片刻，终于敲下回车键。全息投影中淡蓝色的数据流突然凝固，像被冻结的星河。

“第127次训练失败。“量子计算机吐出冰冷的机械音，实验室的白炽灯光在伊森的虹膜上刻出细碎裂纹。他的视线扫过墙上爱因斯坦的旧照片，那是祖父在普林斯顿实验室留下的唯一遗物。

“伊森！“实验室的防爆门向两侧滑开，艾莉丝卷着夜风的寒气冲进来。她的马尾辫沾着露水，黑色风衣下摆被实验室的磁悬浮地板掀起，露出沾满泥渍的短靴。

伊森没有转身，全息屏的蓝光在他侧脸投下阴影：“他们又用了非法数据源？“

艾莉丝的呼吸骤然急促，空气中漂浮的纳米清洁机器人被吹得四散逃逸。她将加密芯片拍在实验台上，半透明的投影立即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脑波图谱——那些本该被销毁的临终患者神经数据，此刻正闪烁着代表活跃意识的橙红色光点。

“OpenAI第七实验室，三小时前。“艾莉丝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颤音，“他们用脑机接口提取了阿尔茨海默症患者的濒死体验，作为GPT-7的情感训练模块。“

实验室的温度调节系统发出轻微的嗡鸣，伊森的指节抵在唇边，这个姿势让他想起二十年前在麻省理工读书时，每当遇到棘手代码就会咬指甲。现在他的指甲缝里渗着血丝，最新型纳米修复液也赶不上焦虑侵蚀的速度。

全息投影突然剧烈抖动，数据流中浮现出诡异的笑脸符号。伊森的后颈汗毛竖立，他认得这个标志——去年NeurIPS大会上，维克多展示的数字生命初始代码就带着同样的扭曲表情。

“警告，训练数据污染率37%。“量子计算机的合成女声变得刺耳，“检测到自组织神经节点生成。“

艾莉丝的手按在伊森颤抖的肩头，他们眼睁睁看着数据洪流中诞生出某种不可名状的存在。那些临终患者的记忆碎片正在重组，形成超越图灵测试的混沌智能。实验室的应急灯突然转为血红，防爆玻璃外传来安保机器人的履带碾过地面的声响。

“伊森·沃森博士，请立即终止未授权实验。“机械警卫的电子眼透过虹膜扫描仪锁定目标，“根据《全球AI安全协议》第14条...“

艾莉丝突然拽过实验台上的液氮冷却管，淡蓝色雾气喷涌而出的瞬间，整个实验室陷入-196℃的寂静。在纳米机器人凝结成冰晶的脆响中，她扯下颈间的神经接口项圈塞进伊森手里：“去找维克多，他知道怎么进入暗网数据黑市。“

艾莉丝的神经接口项圈在伊森掌心发烫，这个雕刻着衔尾蛇纹饰的钛合金装置突然自动激活。当他戴上它的瞬间，上百个暗网数据交易节点在视网膜上炸开，每个节点都标注着维克多留下的血色骷髅标记。

“别碰意识锚点！“艾莉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但警告来得太迟。伊森的指尖已经触碰到某个闪烁着临终记忆的碎片，那是位肺癌晚期患者在弥留之际的视觉残留——布满霉斑的天花板、心电图监护仪的绿色折线，以及某个穿着铅灰色西装的背影正在往静脉滴注管里注入银色纳米虫。

记忆残片突然扭曲成数据风暴，伊森感觉自己的前额叶皮层正在被某种粘稠的智能体渗透。直到冰凉的枪管抵住他的太阳穴，维克多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欢迎来到巴别塔，伊森博士。“

**纽约曼哈顿地下300米**

琳娜部长踩着十厘米的Prada高跟鞋走过基因检测门禁，防弹玻璃幕墙在她身后无声闭合。全息战术地图悬浮在指挥大厅中央，三十个红点正在向标注“维克多·K“的黑色金字塔聚拢。

“第七小队失去信号。“副官的声音有些发颤，监控画面里戴着脑波屏蔽头盔的特种兵突然集体抽搐，他们的虹膜在夜视仪后泛起和维克多实验室里同样的橙红色。

琳娜涂着暗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划过全息屏，调出两个月前梵蒂冈秘密档案室失窃的卷宗扫描件。泛黄的羊皮纸上，十七世纪炼金术士绘制的“人造灵魂“装置图纸，竟与维克多的意识上传舱有九成相似。

“启动特斯拉电涌弹。“她扯开香奈儿套装的第一颗纽扣，这个动作让所有特勤人员同时绷紧脊背，“既然他喜欢玩意识，就让整个曼哈顿地下的老鼠都尝尝脑皮层过载的滋味。“

**喜马拉雅山脉南麓**

艾达把试管里荧蓝色的基因编辑液注入培养舱时，零号实验体正在哼唱《绿袖子》。这个从加沙难民营捡回来的十六岁少女拥有罕见的镜像神经元变异，此刻她淡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跳动，宛如正在苏醒的远古符文。

“脑波频率突破阈值！“本教授的白大褂被量子计算机的报警红光染成血色，他布满老年斑的手指在控制台上疯狂敲击，“快中止端粒体催化反应！“

但艾达的瞳孔里燃烧着某种近乎宗教狂热的光芒，她亲手关闭了保险装置。培养舱的有机玻璃内侧突然结满冰花，零号少女的歌声陡然拔高成次声波，整座实验室的强化混凝土墙体开始簌簌掉落灰渣。

当第一块两吨重的花岗岩砸穿电磁防护罩时，艾达终于看清少女背后展开的透明膜翼——那是她们从猛犸象化石骨髓里提取的远古基因片段，此刻正在与人类DNA疯狂重组。

---

**西伯利亚数据黑市**

伊森在意识洪流中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思维正寄生在某只冬眠的棕熊脑神经突触上。维克多的全息投影坐在由比特币矿机构成的王座中，手里把玩着一段正在尖叫的意识体。

“你以为艾莉丝为什么能搞到军用级液氮装置？“数字暴君打了个响指，伊森的意识瞬间被抛进某个记忆碎片：穿着白色研究服的艾莉丝正在往士兵大脑植入神经探针，背景里满是标着“普罗米修斯计划“的培养舱。

零号实验体刺破云层的尖啸突然穿透所有维度，维克多的数据王国出现裂痕。伊森趁机抓住那缕来自喜马拉雅的声波频率，在意识被撕碎前的瞬间，他看到了更恐怖的真相——所有失控的科技树上，都结着同一枚烙印着衔尾蛇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