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八百里分麾下炙 上
汴京城里还在开周岁宴的时候,李元昊等不及全军集结,留下野利兄弟俩在府州整军,自己带着两万骑兵经大漠南部边缘匆匆赶回夏州。
一入夏州境内,就看见处处残破场景,周军的破坏非常有力,无数百姓在残垣断壁之中扒拉着能用的物资,一个个脸上充满了惊惶。
元昊的这两万骑兵几乎都是生活在夏州的廆名家族名下部落出身,眼见如此惨况,军心更加躁动不安,李元昊顾不上停留,大军一口气赶到夏州城,将士们的心中已经被怒火填满。
夏州人的风俗就是好斗好复仇,一人受辱全族一起拼,这回可不是哪个人受辱,这是老家被偷了个干净,还不知道断粮危机的夏州武士已经迫不及待的请战,要去灵州和李家拼个你死我活。
杨元素下跪请罪“老臣无能,折了廆名浩将军,还丢了数万大军,夏州根基之地也被周军肆虐,老臣没脸见陛下,老臣死罪啊。”
无论心中怎么想,此刻风雨飘摇的夏国政权经不起更多的动荡,李元昊翻身下马,亲自扶起杨元素
“先生无罪,周军狡诈不敢正面当我,行此卑鄙之事谁人能知?此事不会就这样算了,我夏人有仇必报!”
周围的亲信也抓住机会嘶吼起来“有仇必报,有仇必报”逐渐扩展为城内城外无数军民的共同誓言“有仇必报!”
鸡血的效果总是短暂的,现实不是特摄剧,不会说吃瓜群众喊一声就能加战斗力,如果喊一声就能赢,夏人的嗓门也喊不过周人。周军这一轮短促突击的效果拔群,李元昊不得不坐在宫里查问现状“都说说吧,我们损失了多少,还有多少本钱”
臣子们面面相觑,还是夏州相国杨元素硬着头皮站出来
“启奏陛下,此战我朝良田被毁五成四,预计风调雨顺的话,这一季收成只有往年的三成,因为周军盯着我们最好的田下手最重,
仅仅修复沟渠,堤坝,恢复被毁的田地,都会使我们赶不上这一季的补种,如果我等不努力应对,可能夏播之前都不能整理完被毁的田亩。
连续损失两季,便是大辽也救不了夏州。此外夏州城外的铁作,甲作皆被焚毁,来不及撤回城内的工匠损失千余人,当前还有军匠两千七百余人可用,然铁作被毁,甲作仅剩之前的三成五,影响极为恶劣。
夏州各部落受创尤为严重,十九个部落被团灭,其余三十八部损失丁口三成至八成不等。仅夏州可用兵丁已从战前的二十余万滑落到当前的十四万左右。
前线大营五万大军不足一万,前沿堡寨和军粮几乎被周人拆毁干净,我夏州属实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是战是和,皆在陛下一念之间”
“一念之间,好一个一念之间。我平生何时吃过这么大亏?岂能就这么算了。即便要与东朝议和,也不能放任这么新锐的一支大军在身侧,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种刀斧之下的和局,何足凭也?
先生不必担心,我夏国还有最后一战之力,东西南北扫地为兵尚有五十余万,依三月粮草计,足可支持四十万兵马去灵州寻仇。
他拔掉我前线大营,我也要拔掉他灵州所有堡寨城池,我就不信四十万大军填不满他们的城墙沟壑,不把灵州军打废了,我等旦夕不能安寝,和谈建国?谁与我们谈?”
“陛下所言极是,老臣已经备好征召诏令,请陛下过目,用印发出,凡13岁以上男女,无论门第,皆须从征。”杨元素也是个狠人,狠人狠起来连自己家都不放过。
“先生辛苦,让公主带令哥去大辽,我愿以令哥为质,换取大辽继续支持,尤其是支援一批粮食过来,帮助我们度过饥荒。”
李元昊是一个很有谋略的赌徒,在这一刻,一切可以用上的外援都会用起来,亲儿子,第一顺序继承人也可以当作牌打给辽国,就赌辽国舍不得夏国这张牌。
如果辽国收下了,送来援助,那么辽国的和亲公主就仍然是夏国主母,令哥也是下一位夏皇。
如果辽国不肯继续投资,那什么公主就拜拜吧,大辽投资了这么久,送你个儿子也算两清了,
元昊设身处地思考,大辽是不会甘心就获得这么一点结果,此战无论胜败,都会积极斡旋夏周和解。
周朝此番损失也是极惨,一旦大辽认真施压,赵家皇帝其实也没有别的选择。
头人的儿子早熟,令哥已经十五岁,生的如元昊一般虎背熊腰,身负夏辽两国皇室血脉,可谓初生的牛犊不怕虎。
“父皇,儿臣有缚虎之力,开两石弓之能,每日身披重甲刺枪一千次从不懈怠,值此国战拼搏之时,为何要去大辽,那岂不是逃兵一个,一生一世都被族人看不起”
辽国公主,夏国皇后拉住儿子“令哥,不要这么说,你父亲是为你好,他一辈子没有求过人,第一次向外人低头就是为了你”
李元昊说“你母后说得对,为父一辈子天不服地不服,祖宗多少代人奋斗才把夏州人从任人驱赶的边鄙小族发展到今天这个西北大族,竟然能撼动不可一世的东朝天子。
这是一百年前的祖宗们做梦都不敢想的。世事无常,族运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如今我们已经被摆在了列国大棋盘之上,成为周辽之外的胜负手,我们倒向辽,则周国力不能支,我们倒向周,则辽国时刻有亡国之危。
所以从你的爷爷开始,辽国就着力扶持我们廆名氏,没有大辽的扶持,仅仅靠我们的勇武那是不成的。
我们夏人勇武,周人之中的勇士更是十倍百倍于我们。你看这一年多,爹爹打败了周国禁军二十万,可仅仅一个灵州军就让我们根基动摇。
待到明年,周国重新完善了河东和陕西防御,调派真正的名臣良将坐镇,修改掉那些陈规陋习,仅以贫瘠残破之夏州,又能有何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