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恐惧无效”
沉重的眼皮缓缓睁开,就好像刚睡醒一样。阿尔诺想花一小段时间来搞清楚周围的情况,但是他的四肢如铅块般沉重,他费力地扭动着四肢,想用尽全力支起身子,但全身上下都不听使唤,他就好像被施加了麻醉术一样。
但他的头部还可以移动,他勉力扭动头部望向四周,但目所能及之处尽是黑暗,他完全搞不清楚现在自己究竟身处何方。
“好痛...”阿尔诺感到后脑勺处传来的肿痛,他终于在这一刻意识到之前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在跟那个奇怪的纹身异形战斗后,他被赶来的其他异形给打晕了。他们俘获阿尔诺的时候可一点都不温柔,阿尔诺用力地移动着右手,在努力之下他的右手终于能动了。他摸了摸自己之前被重击的部位,然后惨叫出声。
“啊!”不动则已,一动才发现他的后脑勺上肿起了一个大包。阿尔诺再次尝试移动自己的躯干和四肢,这次终于有了效果。无论那些异形对他施加了什么魔法,看样子他现在都已经开始渐渐地摆脱它们的影响了。
阿尔诺从地上爬起来,他的感觉逐渐恢复正常,但一阵来自他右腿根部和肋部的剧痛让他差点又跌坐在地上。哦,他想起来了,他在战斗中被砍伤了。阿尔诺小心翼翼地挪动自己的身躯,生怕将伤口给撕裂。但这时,他恢复敏锐的感觉感到了有什么凉凉的又具有粘性的物体被敷在了他的创口上,他也陡然意识到自己头上的大包处也被敷了同样的物质,也许是药物或者别的什么。
他们显然没有杀掉自己,至少现在不打算。阿尔诺不知道是该感到庆幸还是该感到不幸。如果他们放过了自己,那或许他有可能还活着的的队友也仍然有着一线生机,一缕希望之火从阿尔诺的内心燃起,同时也一并坚定了他的意志。
这间非常阴暗的房间内部比较潮湿,但黑暗本身不是问题。所有侦察团的士兵都受过在黑暗中观察物体的训练,阿尔诺的双眼很快便适应了黑暗。他走向牢房的边缘,用手触碰了一下墙壁,随后一阵奇异的触感传来,这不是石砖或者大理石那粗糙或光洁表面带给皮肤的感觉,而更像是一种植物。准确的来说是,一种树木。
阿尔诺没再想那么多,他转而在牢房内四处走动,他很快便发现了在牢房门口那处由树根组成的栏杆,和外面闪烁着的微光。阿尔诺无法分辨白天和黑夜,他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他走向栏杆处向外窥视,照向大地的不是阳光而是火把散发出的微光,在不远处有一处通向上层区域的由树根组成的台阶。两个穿着比之前那些“假面骑士”更精良的装备的异形拿着长矛戍守着阶梯的入口,他们好像没注意到阿尔诺已经醒来。
“嘿!”阿尔诺朝他们喊叫,他们这才终于注意到阿尔诺,其中一个人走了过来,用观看动物的眼神上下打量了阿尔诺一番,然后用他听不懂的语言朝他说了些什么。
这种眼神让阿尔诺非常不舒服,他反瞪了那守卫一眼。“你们究竟是什么东西?我的队友在哪?!”
那守卫显然没听懂阿尔诺在说什么,看样子双方语言不通。但她摘掉了自己的头盔,露出了完整的面容,这异形的面部细节也全部被阿尔诺尽收眼底,然后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一幕。
眼前的面容既精致又透露着一种不可言说的美丽,头上飘散着如亚麻般丝滑的棕色长发。但真正吸引阿尔诺注意并判断出她真实身份的特征却是她脑袋上那双又长又尖的耳朵。理论上,这个种族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但就是出现了。
“精灵,怎么可能?你们在三族之战后不都全部撤出旧大陆了吗?”阿尔诺的面容被突如其来的震撼给扭曲成一团乱麻,他无法理解眼前正在发生的事实。他之前在空地上时忙于战斗因此没有注意到这些生物的身份。这些精灵是怎么做到躲在这里那么久都不被发现的?为什么旧世界从来没有出现过有关他们的任何传闻?
两个守卫互相看了看对方,然后耸了耸肩,那守卫把头盔戴回自己的头上,随后便回到了阶梯附近继续与她的同伴守卫着入口。在回到岗位之前,她还对阿尔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用手指划了一下自己的喉咙。
意思是“不要说话,否则杀了你。”
“呸呸呸。”阿尔诺对这个警告不屑一顾,然后赌气般地坐回了牢房的地面,不再出声。但他的大脑却在飞快的运转。
这帮家伙是精灵没错,或者至少是与精灵相关的种族。从他们的行为来看他们对外来者抱有巨大的敌意,这点从那些被如此对待的尸体上就能看得出来。但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让阿尔诺活下来,阿尔诺百思不得其解。
但眼下,阿尔诺没有任何办法反抗,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看看这帮精灵打算对自己做些什么,如果可以的话,找机会逃出去。
但转念一想,他现在身上的装备全部都被收走了,他没有武器也没有导航工具,一个人在魔法森林里面前行真的能找到出口吗?没有武器的话他如何在面对威胁时自卫?
但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后悔药可以吃,阿尔诺的军人身份从来不会给他后悔的机会,就算事态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也一样,就算他现在要面对未知的结局也一样。他想活下去,很想,非常想。虽然不是他的错,但他依然对他如今生死不明的手下感到焦虑,担心他们的状态,希望他们还活着。
在待了大概有几个小时后,阿尔诺也是估算的,毕竟这里可没有钟表也无法观察到日月的变换。牢门外终于有动静了,从台阶上下来了更多的持矛守卫,他们的装备都与那两个看守阿尔诺的精灵相同,同样的精良。与他们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个看上去没有穿戴护甲,浑身打扮活像个法师的精灵,他走到牢门前,念了几句类似咒语的话,充作栅栏的树根就直接缩回了地下。
这种魔法阿尔诺没见过,阿尔诺自身也不是个法师,如果他身边有个帝国魔法学院的大法师或许能够解释这一切。精灵一直是在魔法方面很强势的种族,这点阿尔诺心知肚明,所以能做到这点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那个法师偏了偏头,然后几个守卫就进入了牢房拿着用藤蔓做成的绳子把阿尔诺的双手反绑在身后,阿尔诺没有挣扎,阿尔诺不打算在遭遇生命危险之前反抗,这有可能会激怒对方从而威胁到自身。在用娴熟的技巧把阿尔诺捆好后,两个守卫一左一右地把阿尔诺架起来,拉往入口的台阶处。
他们的动作很粗暴,这扯到了阿尔诺的伤口,他惨叫出声。
“轻点啊,混账!”阿尔诺破口大骂,但那两个守卫丝毫没有放慢自己的脚步。
在阿尔诺身后,其他的守卫全部都使用着矛尖对准阿尔诺的身躯,随时准备出击。阿尔诺感到非常好笑,他都这个样子了这帮精灵还是对他如此忌惮,看样子他们的胆子是被狗给吃了,他们的武艺也并不能匹配他们的自信。
阿尔诺几乎是被拖着走上了阶梯,他的腿伤大大影响了他的行动能力,他只是被强行拉着走。这段阶梯是呈螺旋状的,不是很长,才走了半分钟就走到了顶部。顶部的隔间直通外部,阳光照射进隔间内部,显得格外温馨。
如果外面是白天,那要么自己只昏迷了不久,要么就昏迷了一整天。阿尔诺这么想着,然后被两个守卫拖出了门口。
在室外,整片林地被和煦的阳光所笼罩,阿尔诺也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的景象。周围的建筑完全不是由石砖所建成,而是完全是由树木所构成,就好像树木听从了建筑师的指令将自身长成适宜居住的形象,如果有帝国的建筑师在场一定会称赞这为建筑史上的一大奇迹。
在阿尔诺被拖着前行的时候,周围成堆的精灵带着或是好奇或是警惕的目光看着阿尔诺,不过阿尔诺感觉到的最多的是厌恶的目光,阿尔诺作为一个外来者显然不受欢迎,阿尔诺不知道如果放任他们对自己动手他们会不会扑上来把他撕碎,尽管没有精灵对他有好脸色但至少现在还没人要取他性命。
就算是如此又如何,阿尔诺从来没想着要侵略他们的家园,只是前来调查失踪人口而已,这些精灵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他们觉得阿尔诺和他的手下侵入他们的家园让他们受伤,那那些仅仅是来探险的帝国人,那些从未动过一点点伤害他们想法的帝国人凭什么要为了他们那么一点的自尊心而以那样残忍的方式丧命?阿尔诺越想越气,他愤怒地浑身发抖,这也引起了后面围着他的持矛守卫的注意。
“嗯哼~”其中一名持矛守卫警告式地哼了一声,他用矛尖轻轻地戳了一下阿尔诺的背,显然是在告诉阿尔诺不要轻举妄动。在皮铠的保护下,这种警告性的刺击在阿尔诺看来根本毫无感觉。他继续挪动自己的脚步,顺着守卫的意向前走去。
在像被赶鸭子上架地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后,他们来到了一块巨石前,那些精灵用魔法制造的房屋也全部被抛在了后面,没有了那种异样的目光的打量让阿尔诺心里松了一口气。这块巨石很大,看上去年代已经相当久远,上面覆盖满了青苔和蜘蛛网。
“你们让我看一块石头干嘛?精灵?”阿尔诺疑惑地问道,架着他的其中一名守卫显然是对“精灵”这个词起了反应,然后他把阿尔诺粗暴地扔在地上,让他跪倒在地。
“啊!”阿尔诺吃痛倒下,然后用怨毒的眼神看着守卫。
有几个守卫走到巨石的后面,然后开始拖出一些东西。但当他们将所有东西都拖出来后,阿尔诺夹杂着愤怒和悲痛的嘶吼从他的喉咙中滑出。
“不!”
被拖出来的东西不是别人,正是阿尔诺小队的所有成员,或许说,是他们冰冷的,已经长出尸斑的裸尸。他们绝大部分人都死得很悲壮,很痛苦,身上布满了伤口,死不瞑目。空洞无神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阿尔诺,好像在指责他把他们引向了死地。
阿尔诺最后的希望在看见他手下的尸体时轰然倒塌,他发了疯地挣扎着试图冲向前去,连身上仍然在隐隐作痛的伤口都不管不顾了,然后他马上被身后的守卫一矛柄放倒在地,他扭动着,挣扎着,但两柄对着他的长矛让他无所适从。
“混账!”阿尔诺咒骂着,他的口中不停地吐出他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诅咒,但周围的精灵全部不为所动,就好像在观看一个被囚禁于笼中的狮子一样。
在围着尸体的守卫之中,其中一人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小刀。那把小刀是燧石做的,也许在森林里面实在是缺少金属矿脉,所以不得已而为之只能使用石制武器。阿尔诺对这精灵的意图感到疑惑,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个精灵想做什么,他们也是对那些尸体做了同样的事。
“住手啊!你不可以!”阿尔诺冲着那守卫大吼,他身后的一位守卫抓起他的金发,强迫他看着眼前将要发生的一切。
他们划开了尸体的腹部,将内脏一个不剩地掏出来,手法非常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被挖出的肝脏和心脏放在左边,其它的则放在了右边。
也许这已经够恶心了,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阿尔诺几乎吐了出来,也将他先前的认知一并粉碎。即使是像他这样经历过无数血腥战斗的精英士兵也无法接受。
他们开始生吃起肝脏和心脏,吃相一点都不优雅,就好像野兽一般狂放不羁。内脏伴随着黏糊糊的咀嚼声被他们大块大块地咽入腹中。在吞噬着受害者的可食用内脏的同时,他们还不时回过头来看阿尔诺的反应。
阿尔诺不敢相信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他摇了摇头,内心深处有两股力量在争夺他意识的主导权。一个在告诉他眼前发生的一切皆是幻觉,另一个在告诉他要他接受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阿尔诺眼前一黑,然后他在片刻之后便以更大更深的愤怒破口大骂。
“你们这些混账,你们会付出代价的!等我伤好了,有种跟我单挑!步行,长剑,至死方休!绝对杀了你们,绝对会杀了你们!”
阿尔诺的面部因愤怒和憎恨扭曲了起来,显得极其可怕。愧疚和悲愤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他没有一刻停止咒骂,即使这并不能阻止那些恶心的变态在津津有味地啃食着自己队友的内脏。周围的精灵表情冷静地看着这一切,并没有因此感到快乐,但好像也对此毫无厌恶。
其中一个精灵拿着一块肝脏走到阿尔诺面前,他拿起肝脏在阿尔诺面前晃了晃,然后扇到他的脸上,肝脏上残留的血液粘在了阿尔诺此时因暴怒而扭曲的面容上。
阿尔诺面不改色地死死瞪着那精灵,他看上去好像对阿尔诺的反应非常的失望,他摇了摇头,走到了一边去,继续吃了起来。
在享用完这些“美餐”之后,这些守卫聚集在一起说了些什么,但阿尔诺什么也没听进去,语言不通是一回事,被愤怒支配了理智就又是一回事了。
“你们不是精灵...”阿尔诺喃喃地说道,“你们只不过是一群长着尖耳朵的野兽人而已,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你们的行为。”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令阿尔诺感到厌恶和悲愤,很显然,这些精灵想通过这种行为在阿尔诺的脑海中刻下刻骨铭心的恐惧,但它们失败了,失败的很彻底。这种行为激起的愤怒要远远多过恐惧,而阿尔诺的意志绝非这些残忍的“精灵”野兽人能够轻易击垮,阿尔诺用事实狠狠地打了他们的脸。
而阿尔诺同伴的尸体,将会成为那些用以警告入侵者的尸体中的一部分,这点阿尔诺非常肯定。而他的命运仍属未知,在恐惧战术不生效的情况下,那剩下的留给阿尔诺去走的路恐怕就不多了,而死亡是可能性最高的那一条。
这些精灵把阿尔诺架起,沿着它们刚才带阿尔诺来的那条路再走了一遍,将他扔回了牢房。伴随着咒语的吟唱,升起的树根再一次封闭了牢房的入口。阿尔诺再次回到了黑暗的牢房之中,嘴里不停地吐着恶毒的诅咒,幻想着这些诅咒能化作无形的锋刃刺穿这些亵渎他同伴尸体的精灵。